■王振羽

南京李府街，并不知名。进入中山门，在中山东路南侧，靠近南京航空航天大学东侧，一路南走，与其西边的御道街平行，直到后标营，就是李府街。街道两侧，有居民楼，还有一南京举重学校，所谓明代建筑则毫无痕迹，只是在东侧，有修复后的明代城墙，蜿蜒苍茫，引人浩叹。

李府街，人道是因为明初大臣曹国公岐阳王李文忠而来。李文忠身份特殊，功劳巨大，他是朱元璋的亲外甥，其家原在玄津桥西，大致是因为功勋卓著，被赐宅第在皇宫东南，久而久之，此处被称作李府街。李文忠虽然身份尊贵，但他少年飘零，饱尝艰辛，他的小名唤做保儿，年仅46岁，就死掉了。在此，就说说这位保儿的人生际遇。

李文忠出生于1339年，比他舅舅朱元璋小11岁，他在十二岁时，母亲去世了。父亲李贞带着他辗转乱军之中，多次濒临死亡。二年之后才在滁州见到舅舅朱元璋。人在乱世，身如飘萍，朱元璋看到亲外甥，自然十分喜爱，便将他收为养子，跟随自己姓朱。史书有如此记载：太祖见保儿，喜甚，抚以为子，令从己姓。年十九，以舍人将亲军，从援池州，破天完军，骁勇冠诸将。

李文忠久历沙场，此后功劳仅次于徐达、常遇春。

李文忠读书“颖敏如素习”，他学习历练五年后，开始冲锋陷阵，建功立业。他别攻青阳、石埭、太平、旌德，皆下之。试举两例：李文忠败元院判阿鲁灰于万年街，复败苗军于于潜、昌化。他进攻淳安，夜袭洪元帅，降其众千余，授帐前左副都指挥兼领元帅府事；“寻会邓愈、胡大海之师，取建德，以为严州府，守之”，苗帅杨完者以苗、僚数万水陆奄至。文忠将轻兵破其陆军，取所馘首，浮巨筏上。水军见之亦遁。

李文忠少年从戎，征战南北，转战沙场，在他27岁的时候，就已经官至荣禄大夫、浙江行省平章事，朱元璋又让他复姓李。这个变化，当然可以做多种解读。朱元璋的侄子朱文正功劳也不小，主要是在江西保卫镇守洪州，但他最终在朱明建国前三年就死掉了，沐英比较乖巧，也被赏赐回归本姓，最终死在云南，与太子朱标死于同年。1379年，即洪武十二年，明太祖又诏命李文忠主持大都督府，这是明初的最高军事机构，兼主管国子监，是全国最高学府。李文忠为何又监管国子监？前面提到，朱元璋对李文忠的教育特别重视，李文忠也“读书颖敏如素习”。

1377年，洪武十年，李文忠受命与韩国公李善长一起商议军国要事。1379年，洪武十二年，洮州十八番族反叛，李文忠与西平侯沐英合兵将其讨平，并筑城于东笼山南川，设置洮州卫。还朝之后，李文忠报告说西安城里的水含有咸卤，不能饮用，请求凿地引龙首渠水入城，以便取水，朱元璋采纳了他的建议。

李文忠主管大都督府的次年，即1380年，朱元璋以擅权枉法和谋叛之罪名，处死了丞相胡惟庸，牵连被系的多达万人。此时，朝廷内外人人自危，朝不保夕。李文忠对明太祖的这一做法深感不安。他自己曾先后上过两次奏章，一是劝谏明太祖不要发兵征讨日本；二是劝谏明太祖在处理重要政治事务时不要过于依赖宦官；三是不要滥杀处死官员。但李文忠奏章，都被束之高阁，不予理睬。李文忠眼见朱元璋屠杀功臣，担心失掉民心，国丧元气，危及政权。他决心冒死苦谏。话说这天晚上，李文忠在李府街府邸一夜未能安睡，他写好奏章，坐等上朝。临行之前，嘱托夫人，训教孩子，成人之后为国出力。与夫人泣别后，李文忠上朝，递上奏章。明太祖打开奏章，当他读到：“叛臣贼子，定诛无宥，惟锻炼攀诬，滥杀无辜，人不自安，伤国元气。”犹未看完，面色早变。他突然离座，指着文忠怒责道：“小子胆大包天，一派胡言乱语。朕斩绝叛逆，与你何干？”言罢将奏章掷于地下。李文忠毫无惧色，朗声答道：“陛下杀尽功臣宿将，一旦边疆有警，或内有叛乱，那时谁来为国效力疆场？愿陛下三思。”朱元璋勃然大怒道：“李文忠，难道你就不怕死吗？朕成全你，将你一道杀了，看谁还敢再来噜嗦。”李文忠抗声道：“文忠死不足惜，愿陛下多念及江山黎民。”朱元璋喝令武士将李文忠押下监候。

李文忠劝谏被谴责关押之事，传入宫内。马皇后听闻，大吃一惊。太祖回宫，只见马皇后闷坐一旁。朱元璋忙问道：“皇后有何不快？”皇后回答：“听说陛下要斩文忠，我正为他难过呢？陛下一家亲人几十口，都早已亡故，只留下文忠。听说陛下要杀文忠，妾为他伤心呢！文忠是开国勋臣，又是你的外甥，难道你就不能饶他一命吗？”马皇后一席话，使明太祖动了恻隐之心。他赦免文忠死罪，但削去官职，幽闭在家。

1383年，洪武十六年冬季，李文忠得病。太祖亲临探视，并命淮安侯华中负责医治。1384年，洪武十七年农历三月，李文忠去世，终年四十六岁。太祖怀疑华中下毒，便降低华中的爵位，将其家属逐至建昌卫，其他医生及妻子儿女都被斩首。太祖亲自写文致祭，追封李文忠为岐阳王，谥号武靖，配享太庙，肖像挂在功臣庙，位列第三，在徐达、常遇春之后。

再说说李文忠的父亲与后人。李文忠的父亲李贞，去世的时候是76岁，朱元璋对这个姐夫还是很有感情的，说他是父以子贵，也曾在李贞弥留之际亲自前往李府街探望，执手抚慰，家人亲情，感人肺腑。李文忠有子三人，长子李景隆1386年（洪武十九年）承袭曹国公爵位。1403年加封太子太师。1404年（永乐二年）被明成祖褫夺其爵位，与弟李增枝、妻儿等数十名家人一起被软禁家中，家产遭收，李景隆绝食十天没死，在1424年（永乐二十二年）去世。史书对李景隆讥讽有加：朱棣叛，景隆受命进围北平，都督瞿能攻张掖门，垂破。景隆忌能功，止之。及燕师破大宁，还军击景隆。景隆屡大败。朱棣南下，景隆屡败。燕兵屯金川门，景隆与谷王橞开门迎降。

李文忠的墓地，在南京太平门外蒋王庙，墓前有神道碑、石柱、拉马侍、石羊、石虎、武将、文臣等石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