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剧和悲剧从来都不是孤立上演的。当喜剧开幕时,悲剧就诡秘地躲在侧幕旁窥视了,它随时都会冲上台,把正火爆的喜剧场面搞得哭笑不得,甚至会提起你的双脚,一阵倒拖,弄得惨象横生”。近日,茅奖作家陈彦最新力作《喜剧》由作家出版社推出,陈彦在题记里写道:我们不可能永远演喜剧,也不可能永远演悲剧,它甚至时常处在一种急速互换中,这就是生活与生命的常态。至此,陈彦舞台三部曲收官,前两部为《主角》《装台》。
“舞台三部曲”收官之作来袭
《喜剧》以贺氏一门父子两代人的生活和命运为主线,在戏与人生的交相互动中牵连出广阔的人间世各色人等的生命情状——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诸般际遇所致之起落、成败、得失、荣辱等等不一而足,并于此间表达了对戏曲与历史、时代和现实关系的透辟理解。
小说中贺加贝一度背离乃父火烧天所持守之价值观念,而在喜剧之“邪”路上愈行愈远,终至于喜剧人生转为悲剧收场。贺火炬却因偶然机缘幡然悔悟,于世态人情之常与变中顿悟喜剧艺术持守“正道”之重要意义,从而开出喜剧人生贞下起元、峰回路转之新的可能。其间世情之转换与个人命运之复杂交错,艺术创造与生活和人民血肉相关之内在联系等等,皆有艺术化的独特处理。《喜剧》虽悲喜参互、否泰交织,底色亦堪称悲凉,却仍有不可遏止的振拔力量,蕴含包容载重、化成天下之复杂寓意。
陈彦善于塑造与戏剧戏曲行当相关的普通人物,相对于《装台》营生总系于一业、《主角》众生皆备于一人,《喜剧》则是苍生终执于一念。《喜剧》把“角”和“台”置于“剧”,将剧场、剧情、剧中人放还于乡野,演的是美丑悲喜对照转换的民间大戏。
不同于《主角》中忆秦娥虽面临外部世界是非毁誉之磋磨,却一味精进自我成就的向上一路,《喜剧》的主角贺加贝、贺火炬兄弟分属两种类型,由之生成两种人生状态:前者因心里有所郁结而对女主角万大莲不能或忘,也在“喜剧”之邪路上愈行愈远,终至于误入歧途难以自拔,其“喜剧人生”终转为“悲剧”收场;贺火炬虽也偶入歧途,但却因偶然机缘幡然悔悟,悬崖勒马,于世态人情之演变中顿悟其父火烧天所论之喜剧技艺,以及戏与生活世界之关系的精到,从而开出喜剧人生贞下起元、峰回路转之新的可能。二者精神取径虽有不同,却有同一志向奇正相生之参互意义。《喜剧》因此既关涉到戏与人生与生活世界之相互影响、互相成就之复杂关系,亦涉及喜剧之精魂之境界、气魄、要妙之传承与创化。此间有人事代谢、往来古今、死生交织、爱恨纠葛,亦有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炎凉交替、盛宴必散,不一而足,端的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喜剧》原书名叫《小丑》
陈彦表示,《喜剧》也是一部自己写了好多年的小说。“开始叫《小丑》,写写停停,”陈彦说,是去年疫情突如其来,自己才翻出来接上了“断裂十几年的茬口”。陈彦解释,之所以改成了目前大家看到的书名《喜剧》,“是因为一部外国电影已经叫《小丑》了,并且很出名。而中国舞台艺术中的小丑,是喜剧的天然催生婆,我就改名《喜剧》了。”
从陈彦的表述看,《喜剧》书里一定是悲喜交加的。“喜剧和悲剧从来都不是孤立上演的。当喜剧开幕时,悲剧就诡秘地躲在侧幕旁窥视了,它随时都会冲上台,把正火爆的喜剧场面搞得哭笑不得,甚至会提起你的双脚,一阵倒拖,弄得惨象横生。”陈彦说,小说《喜剧》是以剧团父子三个唱丑演员的几十年唱戏生涯,展开了一段悲喜交加的人生故事。小小舞台,其实永远都牵绊着无尽的社会生活投影。红火了,寂灭了;人五人六了,倒霉背运了;眼见他搭高台,眼见他台塌了。在他看来,在喜剧演员身上,尤其能显示出这种极具倒错性的殊异况味。
同时,喜剧是洞悉人性弱点的一面显微镜。比如,陈彦提到,小说中的老丑角艺术家火烧天,一再告诫儿子贺加贝和贺火炬:我们演丑的,在台上流里流气、油不拉唧,生活中再嘻嘻哈哈、歪七裂八、没个正形,那就没的人可做了。
此外,陈彦提到,自己特别想介绍的是小说女主人公潘银莲,“(她)是一个一直都活在名角万大莲的影子当中的人物,她以她卑微的生命力量,努力走出‘月全食’般的阴影,并发出了自己的光亮。她不属喜剧行中人,但她不缺十分朴素的民间喜剧真理。”陈彦还表示,“悲剧和喜剧的转换都在一瞬间,虽然我们那么爱喜剧,但喜剧并不循规蹈矩、温顺常在。人类唯有敬畏规律、摒弃狂悖、谦逊劳作,方才可能在喜剧方面有所收获。”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黄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