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铁路风景”文学征文 | 枕木上的年轮
来源: 中国铁路文艺微信公众号
2025-10-05 11:01:00
晨雾未散时,我总爱站在泰山站的天桥上看铁轨。那些泛着冷光的钢轨向远方延伸,像被风吹直的绸带,消失在青灰色的剪影里。站台上方“泰山站”三个红字还亮着,和祖父制服上的路徽是同一种颜色。
曾曾祖父的铜烟斗至今收在樟木箱里,烟嘴残留着百年焦油。1920年他参与修建津浦铁路时,铁轨要二十四人抬,道钉是抡圆了膀子一颗颗砸进去的。老照片里的钢轨旁堆着花岗岩,那些开山采石的痕迹,后来都变成了泰山脚下蜿蜒的玉带。
曾祖父的玻璃信号灯我一直珍藏着,铜质灯座已生出孔雀绿的铜锈。20世纪70年代他提着这盏灯在张夏站值班,煤油火苗在寒夜里跳成橘色星星。父亲说那时的列车员要钻到车底敲击轮轴,靠声音判断零件是否松动,叮叮当当的敲击声里藏着蒸汽时代的密码。
祖父的春运故事总在除夕夜飘满茶香。20世纪90年代绿皮车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他得踩着座椅靠背从人潮里挤过去送开水。有年大雪封路,他在滞留的列车上给乘客分了自家带的煎饼,车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和热气腾腾的大碗茶,成了异乡人记忆里的年味。
现在我坐在复兴号里看电子屏上车速跳到350km/h,青檀树在窗外连成流动的绿瀑。乘务员推着智能餐车经过,玻璃幕墙外闪过曲阜孔庙的金色鸱吻。包里装着曾曾祖父的铁路修建图影印件,那些泛黄的等高线正被新时代的测绘仪重新勾勒。
钢轨依然在群山间盘旋,像永不闭合的银色年轮。从蒸汽机车的煤烟到动车组的电流,从手工道岔到智能调度,四代人用不同的方式丈量着同一条归途。当泰山站广播响起时,我听见百年时光在钢轨接缝处轻轻碰撞,迸溅出新的星光。(邢桐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