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三首）

毛文文（南京）

表妹在二月二出嫁

二月二
山雀子开了口
二月二
太阳花结了籽
二月兰开了
表妹在二月二出嫁

这时她就是山里的太阳
这时她就是山上红朴朴的果子
这时她就是一片山风
所有的记忆朝我吹来
这时她就是一方热手帕
揩我泪流的脸颊

铜鼓唢呐一溜迎亲的喇叭
长长的队伍是一条缱绻的绳
表妹，这是你最风光的时刻
农家女在泪水中洗亮的日子
跟在队后的一群顽童
剥吃了你撒下的喜糖
二月二是甜的也是苦涩的

二月兰开了
表妹在二月二出嫁
野山风如大蟒
缠绕着大山千年的沉默
没有人理得清你的思绪呵
大山把你搂在怀里传唱着
你童年纯朴的歌

二月兰开了
表妹在二月二出嫁
嫁走了我的思念
嫁走了我的春天
我伫立在远处的山岗
哀怨命运的阻隔
表妹
当你回头时
我在这座山 你在那座山
听唢呐似歌似泣吹响
你所有的日子······

           写于1991年春天


赤脚走在稻田边

我俩的脚像山芋一样拱出地面
并排站在这干燥的秋天
抽水机裸露了池塘的深浅
山下一冲冲稻田再一次美颜
我俩看见田埂草丛都要开出花来
在稻田边，听到的鸟声
像是被谁收割了
那时候我们的锯镰刀还没这么快
爱情的意义昭然若揭
稻田的金黄深藏其中，风就那么小
听得见你的心跳

是的，那时候表妹和我都还胆小
爱情打着劳动的幌子
我帮表妹收割的那亩稻田
也是我栽下的秧苗。秧田上
飞过的水鸟有我最羡慕的翅膀
想带你飞，绕过你水乡的村庄
那时候我还不写诗
表妹的话每一句话都是隐喻
我们在五月的蓝天下
一行行秧苗歪歪扭扭像小路
走到我们碰头的地方
两双脚从软泥里轻轻拔出了
水波亲吻的声音

那颗闪亮的黑痣

那时候没有网络
写信给表妹，委托燕子
又怕燕子说错话。那时候
没有通往水乡村庄的公共汽车
走圩堤看湖水蒹葭苍苍
怕半路上天气起变化
躲在远处的薄云抖落一场暴雨
会让你在等我时惶恐很久

现在通信交通都发达了
我想探访你，乘着一场秋风
又怕落叶加深了戒备
遍地车流，甚至通上轻轨了
可再也不会焦急到达，甚至希望
车辆出现故障，在通向你的
空旷的田野上，多停会儿
会让你隐藏的心向春天敞开

哦，表妹，你已进城
那追你的小瓦匠变劳工代表了
生活新画卷是你喜爱的色彩
城里月光穿上舞蹈的羽裳
我还在说不合时宜的芝麻碎话
那次见你，脖子上金项链边
你冒出了闪亮的那颗黑痣
是以前我没注意的。多少熟悉的人
原来却还陌生。好吧，重新认识
仿佛又能回到懵懂的从前

诗人简介：

毛文文，现居南京溧水，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南京溧水区作协理事。在广电供职。诗刊于《上海诗人》《天津诗人》《扬子晚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