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讲述二战的欧洲电影《波斯语课》中,主人公用两千多个犹太人的名字创造出了一门语言,用来纪念那些消失在战争中的无名者。大战中的士兵、牺牲者、幸存者,他们的名字如同一个个隐秘的密码,浇筑在和平年代的纪念碑里,却和无名者一样,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
近日,浙江文艺出版社推出了英国国民作家杰夫·戴尔创作的《寻踪索姆河》,这是一本经典的大战沉思录,它描绘了杰夫·戴尔去拜访旧日战场和战争纪念馆的经历,并陈列了一众和战争有关的图像、影像、诗歌、文本。杰夫·戴尔分析它们、解构它们,试图从中找到战争被叙述和呈现的线索。
他是当代文坛最特殊的作家之一
杰夫·戴尔是村上春树、阿兰·德波顿、许知远推崇备至的英国当代作家,被《每日电讯报》认为“很可能是当今最好的英国作家”。他的写作涉足文学、摄影、电影、音乐等多个艺术领域,获得过毛姆文学奖、E.M.福斯特奖,作品已被翻译成24种语言。杰夫·戴尔的确是当代文坛最特殊的作家之一,他从来不拘泥于作家的身份标签,而是始终将笔尖伸向各个不同的领域,用跨界的写作来探索虚构与非虚构的边界。
作为一个无法被准确归类也不安于任何一种传统写作模式的作家,杰夫·戴尔在这部首次出版于1994年的作品中完成了一次历史批评的文学实践。
此前,浙江文艺出版社已出版了杰夫·戴尔的八部作品,每一部作品都独特非凡:《人类状况百科全书》堪称全方位观察人类文化的评论手记,《白沙:来自外部世界的经历》是游走于真实与虚构的旅行随笔,《懒人瑜伽》讲述着属于戴尔自己的“懒散哲学”,《寻找马洛里》是向雷蒙德·钱德勒致敬的黑色侦探小说,《然而,很美》是村上春树推崇备至的爵士乐评论宝典,《一怒之下》是关于D.H.劳伦斯的文学漫游,《此刻》是在黑白影像之间穿梭的语言城堡,《潜行者》是对塔可夫斯基的一次文学想象……可以说,他的每一本书都会跳出其他任意一本书所框定的阅读范围,将我们的阅读视野无限扩大。
它和任何一本关于大战的书都不一样
《寻踪索姆河》书名取自索姆河战役纪念碑文字“献给消失在索姆河的士兵”(The Missing of the Somme)。约翰·伯格曾说,我们所处的世纪是一个消失的世纪。在战争中,消失的不只是人本身,还有记录人存在的照片、文字,记录消失的载体和人一同消失。而选取索姆河为叙述对象的原因,杰夫·戴尔在开篇就给出了答案:工作,上战场,结婚,再工作。他91岁去世时,仍只能写自己的名字。
杰夫·戴尔在书中回忆自己的外祖父于1914年入伍,1919年又回到家乡继续生活时这样写道。他的外祖父曾经在索姆省当马车夫,杰夫·戴尔正是通过一张照片看到了外祖父那时的模样,似乎也因此踏上了拜访旧日战场的记忆之旅。
“我们都是战争的孩子。”出生于1958年的杰夫·戴尔这样写道。正如他在书中所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个人们只会在影像中死去的时代”。这句话同样适用于现在。对于如今的年轻人而言,战争已经成为了一个符号,它等同于一系列可以被阅读的文本,它可以是《西线无战事》中战马的嘶鸣和哀嚎,可以是毕加索《格尔尼卡》中罹难的痛与哀亡,可以是反战诗人西格夫里·萨松的著名诗句“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也可以是照片、纪念碑文、纪录片、默哀仪式。
杰夫·戴尔用长诗一样时而繁复、时而干脆的语句,带领读者步入往日的战壕,打开关于大战记忆的谜团和修辞结构。他用自己的方式向我们展示了现代的人类和大战余震所产生的种种关系,以及我们应该如何审慎地去理解这些关系。
这是属于杰夫·戴尔自己的战争书写。这部著作以战争为底色,将关于它的记忆与文学、影像等各类艺术作品糅合在一起,通过文字和图像符号来复刻长久以来人类对于大战的记忆。他在一种时而游离又时而亲临现场的写作距离中保持着个人的文学风格,在一处处废墟、战壕、墓园之间徘徊和凝视,试图思索大战在一个世纪之后的模糊回响。
那些纪念往日死伤者的文字被他认为是某种昭示未来的预言,预言一种永远在等待着的和平。“未来或许不会比过去更好,但一定会更轻。所谓负担,就是过去的重量。”
我们可以用杰夫·戴尔本人的评价来形容这本独一无二的作品,他曾在2018年和许知远对谈时这样评价《寻踪索姆河》:“世界上有一大堆关于一战的书,但我的书不是一部传统的一战史,而是我留意到的关于一战的小事。因此我很自信,在这个被反复书写的领域里,我的书会成为很有意义的一本。它的价值在于,我不是企图重复别人已经写过的东西,而是在写我的洞见。”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黄彦文
校对 徐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