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扣》预告片 （来源：微博“越南服装”）

近日，越南古装宫斗剧《凤扣》上线，该剧讲述史上唯一一位“太太皇太后”范氏姮（音同衡）历经十朝的传奇故事。这部剧没正式上线前，就因其预告片中服饰的精良而受到历史圈的追捧。而范氏姮在历史上也确有其人，有人将其称之为越南版“甄嬛”。本期“史说”，我们就来聊聊历史上真实的范氏姮。

《凤扣》海报

范氏姮为何能上位？

范氏姮是阮朝第三位皇帝阮宪祖绍治帝的正妻，第四代皇帝嗣德帝的母亲。《凤扣》第一季故事主要发生在绍治帝时期，范氏（元姬）与绍治帝令妃（剧中侧姬）的宫斗。

《凤扣》预告片上线后，引发不少历史爱好者的关注。许多微博网友提出一个疑问：越南以中国为宗主国，他们的皇帝为何能称帝呢？不是只能称王吗？

其实，越南一直以来都是对外称王对内称帝。越南属汉文化圈，10世纪，中国进入五代十国时期，越南（当时叫安南）利用中国的四分五裂局面，摆脱了中国的控制。之后历经吴朝、丁朝、黎朝等朝代，1802年，阮福映在法国传教士百多禄私人支持下建立阮朝。这是越南最后一个王朝。

1803年，阮福映遣使前往宗主国中国，请求将安南国号改为“南越”，嘉庆帝认为南越之名古已有之，它包括大清当时的部分属地，便易“南越”之名为“越南”，并册封阮福映为“越南国王”。这就是越南国名的由来。而阮福映对这个名字显然不甚满意，于1812年定“大越南”国号。1839年第二代帝王明命帝时又变更国号为“大南”。所以我们今天看越南史料，会发现其史料名为《大南实录》。

范氏姮出身名门，她的父亲范登兴，是嘉定府人（今越南第一大城市胡志明市），通过科举考试入仕，阮初便被封为兴让侯。范氏姮生于1810年，于1901年去世，是阮朝最受尊敬的女性之一。片名“凤扣”二字，意指衣服上的纽扣。范氏姮一生的起点，就和凤扣有关。

《大南实录》正编列传二集有记载：（范氏姮）年十四，顺天高皇后（剧中太皇太后陈氏）闻其贤，召选入宫，命进侍宪祖潜邸。后思齐表德，坤順持躬，为帝所钟爱。

但同时还有一位名臣阮文仁之女、也就是后来的令妃，也同时被召进潜邸，且令妃“以父爵故，位次居先”。一日，圣祖仁皇帝赐金花纱平领衣各一，奉顺天高皇后赐金衣扣各一，其一镂凤，其一镂花，用纸密封，祝曰：“如谁取得凤扣者，则先有子。”令妃先选，结果她选的那个里面包的是花扣，而范氏姮选的那个是凤扣。

果然，范氏姮接连生下孩子。1843年，她被封为二阶诚妃；1846年，晋一阶贵妃。同时，良嫔武氏媛被晋为一阶良妃。以后后宫身份从高到低是：贵妃、良妃、令妃、二阶淑妃阮氏川。也就是说，在这一年，范氏姮的身份超越了令妃。

越南的后宫制度借鉴了中国的，但它又有自己独特的地方。中国的后宫制度，最古老的是：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凡一百二十一人。皇后处于等级的顶端。唐朝以后又有变化。而越南各朝代的后宫制度不一，有的朝代，同时立几位皇后。比如1009年，当时的皇帝黎龙铤竟一次立了6位皇后，惟嫡夫人为立教皇后，“车服之制，特异于诸宫”。到阮朝时，皇帝惯例生前不立皇后，最高位阶是皇贵妃，宫嫔按照等级分为一至九阶。在同一阶中，范氏姮排第一位，令妃已位至第三了。

《凤扣》电视剧中，范氏姮与令妃阮氏有许多宫斗戏码。事实上，关于两人宫斗，官修史料上只有凤扣之争，其他一无所记。

那么，为何范氏姮最终会超越阮氏呢？从历史上来看，最大可能是因为生育子女有差别。令妃只是生有一女——安盛公主阮玉娴嫣。而范氏姮生有一子两女，且儿子特别聪颖。

范氏姮照片

皇子获得爵位前需先考试

范氏姮亲生子名为阮福洪任，并非长子。绍治帝的长子名为阮福洪保（在《凤扣》中，洪保是作为令妃的养子出现的，历史上并非如此）。这就有一个问题，绍治帝不设皇后，立太子时便没有立嫡的问题，那么一般来说，不应该立长吗？

这是阮朝独特的地方。阮朝崇儒，帝王选储君看重的是才干。绍治帝就是因为有才干便在很早的时候就封为公爵。

阮朝皇室人丁兴旺，尤其是明命帝和绍治帝。明命帝有78个皇子、64位公主。明命帝的儿子也都很能生，皇长子绍治帝有29子35女；皇三子寿春王有子78人，女66人；绥理王阮福绵寊有40子36女；和盛王有35子26女；宁顺郡王阮福绵宜有34子41女……明命帝的孙辈大致有200个左右。

由于皇室成员太多，竞争就很激烈。所以，明命帝规定皇室要考试才能获得相应爵位，读书不好的，连爵位都可能拿到最末等的，太子之位就更不用想了。

据越南史料，作为长子的阮福洪保读书不精。但他是长子长孙，还是受到许多照顾，他爷爷明命帝在世时封他为安丰亭侯，到他父亲在位，便被封了亲公。

但显然阮福洪保想更上一步，成为储君。范氏姮所生的儿子虽不是长子，但读书好，有才能。绍治帝驾崩前，决定传位于他。这让洪保愤懑不已，新皇帝的登基大典，洪保也没有参加。洪保及其党羽都认定嗣德帝的即位是矫诏，便争取法国的援助。事败后，范氏姮建议皇帝赦免了他的死罪。但洪保仍不甘休，再次阴谋反叛，1854年事泄自缢。而十余年后，洪保之子再次卷入反叛事件，终至全家都被处以绞刑。

范氏姮亲儿子即位，是为嗣德帝。但他不孕不育，只好过继三个侄子为子。嗣德帝去世后，以后的皇帝其实和范氏姮没有血缘关系了。但她一直被尊为太皇太后，到重孙登基时，她被尊为太太皇太后。

范氏姮被封为太皇太后的金宝

见证阮朝兴盛到没落

范氏姮见证了阮朝明命盛世到嗣德没落，到完全沦为殖民地的过程。和电视剧不同的是，她在嗣德帝时没有太多作为，在几个皇孙登基中也没发挥作用，只有同庆登基时发挥了一些作用。

范氏姮一生经历嘉隆、明命、绍治、嗣德、育德、协和、建福、咸宜、同庆、成泰共十位皇帝。嘉隆时她出生，明命时她嫁给绍治帝，嘉明绍是越南封建历史的顶峰。嗣德后几个皇帝被权臣废立，三年换了五个皇帝，最短的育德帝在位才三天。

那是一个乱世。育德帝是嗣德帝最年长的长子，权臣担心他会和法国人合作，所以废了他。协和帝是绍治最小的儿子，三阶瑞妃张氏慎所生。但是他也有自己想法，想和法国人讲和，又被废。协和帝登基后，张氏慎被封为皇太妃，尊张氏慎生日为千春节，等协和帝被废，千春节也没了，名位又被降为嫔。

以后建福帝即位，建福帝是嗣德另外一个弟弟坚太王的儿子，他三个儿子都过继给了嗣德帝，是为建福帝、咸宜帝、同庆帝。坚太王的母亲比不了范氏姮，只是个九阶才人。

建福帝时阮朝已沦为法国殖民地。当时，自宋朝到清朝的中越宗藩关系彻底断了，中法在1884年5月11日正式议和签订了《天津专约》，放弃清朝对越南的宗主权。6月6日，越南与法国签订《第二次顺化条约》，越南成为法国的保护国。法国逼迫越南大臣将清朝颁赐的越南国王金印熔毁，宣布与清朝脱离宗藩关系。

建福帝过继给嗣德帝，养母为嗣德帝的学妃。但建福帝15岁就过世了，正史说是病死的，传闻是他看到养母与权臣通奸，被毒杀而死。之后，学妃又过继坚太王五子为子，是为咸宜帝。

但法国人觉得不通过他们私自立帝，不尊重他们的保护权，本不想承认咸宜帝的合法性，但后来妥协承认，但提出要求，法国中圻驻扎官要从顺化皇城午门的中门进入皇宫册封咸宜帝。当时范氏姮强烈要求，仅法国人最高首领一人能走皇宫正门，其余人从午门旁门进入。因为礼仪之争，咸宜帝发出勤王诏书，这是历史上有名的勤王反法运动。当时范氏姮带着三宫一起离开皇宫，顺化被法国人占领。这起事件的最终结局是，法国人让出顺化，为了安抚民心，派人前去觐见范氏姮，得到范氏姮首肯后，另立同庆帝。咸宜帝则被流放到阿尔及利亚去了。咸宜帝后来在阿尔及利亚结婚生子，72岁才去世。

同庆帝在位四年，法国人又立育德帝长子为成泰帝，范氏姮被尊为“太太皇太后”。“太太皇太后”，中国各朝各代也没有这样的称呼。但四代同堂的场景是存在的。当时也议论过到底该如何尊称，有提议尊为曾太皇太后，但以没有典故为由没有通过。

1901年，范氏姮逝世，享年92岁。要说范氏在历史的最大作用，大概就是与法国人妥协保全了阮朝。

成泰帝后来也不愿意当傀儡，被法国人废了，成泰帝儿子即位，是为维新帝，维新帝成人后企图反法，又被废。成泰、维新两父子被流放大溪地和留尼汪。维新帝被废后，法国人又立同庆帝长子为帝，历史上的启定帝，在位十年，其送儿子留学法国，成为越南末代皇帝保大。1945年，保大退位，阮朝灭亡。

邓诚 臧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