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吐浪

2024-04-03 15:54:16

故乡黄海之滨，内河水网密布。幼时，我常趁父母不在家，约小伙伴悄悄登上屋前的小船，我与小伙伴或双脚跨立两舷，身体左右摆晃，横向摇摆小船，或两人轮流起跳，纵向摇摆小船，使它如秋千荡起来，那时，我生怕摆幅小，同伴不满意、不过瘾，根本不懂什么叫晕船。

十八岁那年，我有幸来到南京参加机电水手业务技能培训学习。教员介绍说，新船员出海时，会出现比晕车更加难受的头晕目眩、肠胃翻腾直至呕吐等现象，为成为一名不“吐浪”或少“吐浪”的合格水手，我不断地加强体能训练，常在浪桥上行走、旋梯上翻转、滚轮上转圈，日复一日，持续进行抗眩晕训练。八月份毕业后，我被分至东海之滨的石浦船队当水手。

到单位报到后的次日下午，天气一如既往地酷热，但我的心情格外兴奋，盼望已久的出海航行梦想，马上就要实现了。我与三位新水手穿戴救生衣，跟着船长和轮机长来到码头，一眼望见一艘系在码头缆柱上的木质舢舨。它是机桨一体的，艏艉像弯弯的月亮；船舷很高，比内河的小船轮廓更加张扬。它随着波涛不停地上下左右舞蹈，几无消停时刻。我学着轮机长的样子，手抓舷缘，像猫一样弓腰跳入船舱，迅速落座。船长快速解缆，一个猴跃稳立舢舨尾部，他熟练地启动发动机，小船划出一条优雅的弧线，飞快驶离港口。

刚出铜瓦门，浑浊的海水就变得清澈起来；穿过铜板礁，驶入蚕山，海水变成浅蓝色；驶过三岳山后，海水渐次成为深蓝色。蓝蓝的天空，蓝蓝的海水，头上海鸥翔集，白云飘飘，远处海天一色，令人心旷神怡。如此惬意地开启了海上踏浪生活，我嘴里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航行，轮机长指着远处海面上出现的一个小黑点，说：“这就是南韭山，我们的目的地。”大家引颈眺望没多久，忽然，大块大块的乌云快速飘移到我们的头顶，同时伴着阵阵雷鸣。海风呼啸，汹涌澎湃的大海变得暴躁愤怒起来，巨大的涌浪排山倒海、气势磅礴。舢舨如浮于水面的一片树叶，处于风雨飘摇中，忽而升上波峰，忽而落入“天坑”，海水如翻卷着的山峦高高耸立在四周，仿佛我们的小船须臾之间就会被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