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白鹿塬成就了陈忠实,还是陈忠实造就了白鹿塬,反正他俩都火了起来(作者注:塬,读音yuán,指中国西北部黄土高原地区因冲刷形成的高地,呈台状,四边陡,顶上平。白鹿塬是原地名。陈忠实写成白鹿原,这个原不是本意的地名,还有原来、本来的意味,是赋予了更深层次的内容和意思)。陈忠实用《白鹿原》奠定了他在中国文坛的地位;白鹿塬因为陈忠实建设了影视城,吸引着天南海北的游客乐此不彼地到访,成为蓝田县域旅游最大的热点。
我老家就在白鹿塬下。因为塬上十年九旱,当地人又将树、水、鼠音混为一谈。所以,一说塬上,自命清高的川道人,总有些不屑一顾。总拿“塬上娃,上付哈费逮老付(上树耍水逮老鼠)”嘲弄。其实,背靠秦岭,三面环水,居高临下的白鹿塬,古称“长寿山”、“首阳山”、“首山”,因位居灞河之上,史称“霸上”。公元前770年,周平王在此狩猎发现白鹿,从此定名“白鹿塬”。这里不仅是“蓝田猿人”从秦岭迈向仰韶文化“半坡遗址”的第一站,更是中国最早乡约的诞生地。在西安建都的历代王朝,都将此地视作风水宝地和郊游校猎的御园。因为地处古长安经往蓝关古道上,白鹿塬自古又是兵家必争之地。秦穆公以此为军事要地而筑灞城,汉高祖从咸阳还兵灞上,李自成于白鹿塬打败明军。在现代革命史上,白鹿塬更是西安和陕西革命活动最活跃的地区之一,这也是《白鹿原》称之为“红窝子”的原因。
知道了白鹿塬的历史,就明白了陈忠实为什么写《白鹿原》。怀着崇敬的心情,我们去白鹿原影视城。白鹿路、滋水路……那些熟悉的名字纷至沓来,仿佛这里就是百年前那一轴中国农村斑斓多彩、触目惊心的长幅画卷描绘地。
刚过将军岭隧道,路上的车便黑压压一片,绵亘七八里。遇到节假日,更是人山人海。一部小说能给一片地域带来如此的轰动效应,这恐怕是陈忠实生前怎么也不会想到的。
环形的山谷里,依山而建的白鹿原影视城像一座城堡似的气派,以武关为原型的重檐楼阁大门,巍峨耸立。广场北边,三只巨雕银鹿,驾着祥云,撒开四蹄,意欲腾飞。
进入景区,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景区口1:1比例建设的陈忠实老宅。黄色的泥巴院墙,灰瓦相交的随墙式人字形门楼,让古居和关中众多的乡村院落一样朴实。推开虚掩的院门,两边是厦房,正中是青砖小瓦的上房,干净整洁的院落,摆着风箱的锅灶,让人不仅窥探到了先生早年的生活环境,还有他对百年中国历史的独特思索,对乡土中国人物世界和乡贤文化的重新体悟。
出得故居,穿过白鹿村,便是村子里最神圣、最聚人气的祠堂。跨过高大的门槛,厚重肃穆的历史气息便迎面扑来。高大的神龛,漆黑的牌位,白纸糊就的灯笼,让人沉浸式感受白鹿原家族的兴衰史。白嘉轩的威严,鹿子霖的精明,白孝文的堕落,鹿兆鹏的英勇,白灵的反叛,朱先生的神算……一幕幕生动的画面,一个个鲜活的人物,一段段引人的故事,丰盈了时间的逝痕,滋养着空灵的精神。
祠堂内最显眼的便是那个刻着白鹿村乡约的石碑。“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碑文日久如新,字字珠玑,直戳人心。看着那“教民以礼义,以正世风”的碑文,我仿佛听到了庄稼汉们背读《乡约》的粗浑声音。
关于作者
秦延安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27届中青年高级作家班学员。近千篇作品散见于全国一百多家报刊杂志。
(未经授权,请勿转载。图片为作者提供,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