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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赴一场关于文学、生活与心灵安居的精神之约,陈彦《人间广厦》西安分享会举行

来源: 紫牛新闻

2025-12-23 17:00:00

21日下午,“房子,安放身体和心灵的地方——陈彦长篇小说《人间广厦》西安分享会”在西安万邦书店成功举办。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杨辉,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总编辑韩敬群与《人间广厦》作者陈彦齐聚一堂,深度解读作品背后的创作初心、文化意蕴与时代价值。来自陕西文坛、出版界、媒体界的嘉宾及众多读者在冬至的团圆氛围中,共赴一场关于文学、生活与心灵安居的精神之约。

《人间广厦》是陈彦的最新长篇小说,这部小说从西京文化艺术研究院福利分房的“最后总攻时刻”开始,用100节的笔墨,炮火连天地写到曲终人散。院长满庭芳本欲在退休前平稳过渡,却被迫卷入一场没有硝烟的分房博弈,另一边,满庭芳的妻女正忙碌在长安郊区的考古现场。壁画上的线条、器皿中的纹路,这些承载着文明记忆的“物”,跨越千年依旧鲜活……于是,一幕幕事关人之身心安居,包括传统与现代、地上与地下、自我和他者,古与今、天与人、心与物,爱与欲、生与死的人间喜剧就此展开……

从细小切口洞察广大世界

分享会伊始,韩敬群便点出了《人间广厦》题目的演变及其深意。这部作品最初名为“分房”,一个极具时代感与烟火气的具体事件,后改为“人间广厦”。在韩敬群看来,这一改动代表了陈彦创作的追求——“试图从一些细小的切口展示更广大的视野,更深远的思索”。他引用苏轼“赋诗必此诗,定非知诗人”的文艺观,指出若读者仅看到小说中“分房”的热闹与精彩,则尚未触及核心。真正的关键在于,透过“分房”这一具体事件的纷繁表象,看到作者胸中的星斗——那关乎世道人心、关乎个体如何在时代洪流中觅得身心居所的宏大命题。

杨辉对此深表认同。他分析道,小说以西京文化艺术研究院分房事件为叙事的核心线索,串联了从领导到普通职员、从知名艺术家到边缘人物的数十位角色的生活百态。以“分房”为切入点,该作涉及利益得失、个人荣辱,甚至生死,在这一过程中,人性的幽暗与光辉、世态的炎凉与温情、命运的起落与无常,得到了穷形尽相、入木三分的刻画”。

杨辉强调,小说的格局远不止于此。因故事发生在一个艺术单位,人物多是各艺术门类的从业者,这使得“分房”这一争夺物理空间的事件,必然延伸至对“精神空间”如何营造的追问。他援引海德格尔所阐发的荷尔德林诗句“人,诗意地栖居”所包含的哲学命题,并联系中国古典园林、山水画中蕴含的栖居智慧,指出《人间广厦》的终极关怀:“安居不仅仅是一个物理空间的获得,更是精神世界的营构或者从艺术获得的精神的独异创造,这就是从‘分房’到‘人间广厦’,其中包含着丰富的、复杂的、重要的寓意所在。”

陈彦则表示,这部小说由开始的《分房》改成《人间广厦》,不仅仅是为了跳脱就事论事的直白言说。写着写着,也就不是一个单位分房的事了。尽管写作的起意,也不是为了一个不曾有过的单位的简单分房事体。“《人间广厦》本身也是对一个微观单位分房事情的延展,让它尽量辐射到城市、乡村的不同角落,甚至进入历史的‘掩埋’深层,去看有关生命安居与精神栖息的不同维度、面向,从而也为沉闷的人生现实的物欲、物役、物累、物困,打开一点减压的阀门。”

在熟悉的生活深处开掘普遍性

面对家乡读者,陈彦谦和而坦诚地分享了自己的创作心得。他重申了自己一贯的创作理念:写自己熟悉的生活。他以海明威创作《老人与海》为例,说明深入且反复咀嚼熟知的生活领域,方能凝聚深刻的洞察与磅礴的力量。对于《人间广厦》的核心事件“分房”,陈彦有其独特的理解。他认为,分房本质上是“资源分配”问题的一个尖锐缩影。“我们今天世界的闹腾,闹到最后就是资源分配问题”,而房子分配正是这一世界性难题的缩略。因此,他写作“分房”,意在“借分房这个事情来说我们对这个世界的某种认知,寻求一种隐喻和象征”。

陈彦还生动地举出了他创作的小说中的几个典型人物:《主角》中,技艺超群却因性格耿介而一生颠沛、最终栖身地下室的鼓师胡三元;《人间广厦》中,奋斗半生分得住房,却将其留给家人、自己选择流浪去采集民歌的歌唱家贺新郎。通过这些人物,他传递了一种朴素而深刻的伦理思考,犹如儿时母亲分食物时总会说的“给你弟也留一口,给你妹也留一口”——在面对有限资源时,社会应如何在效率与公平、强者与弱者之间找到平衡。

针对陈彦“写熟悉的生活”的创作路径,韩敬群提出了关于当代长篇小说创作两种路径:第一种是深耕熟悉之地,第二种是开拓远方疆土。他赞誉陈彦堪称“写自己熟悉的生活,向自己熟悉的生活更深处去开掘”的典范,其创作可称为“陈彦式写作”。“当我们说一个作家要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的时候,这不只是提出一个概念,我们更需要一些确实能够把这些观念和倡导实施得非常彻底而且卓有成效的作家,陈彦就是一个这样的作家。”

杨辉则从理论层面予以回应,他引用福克纳关于书写“邮票大小故乡”的名言,并阐释《中庸》“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的智慧,指出伟大的文学恰恰能通过对个人经验与狭小地域的精细描摹,最终抵达与时代、社会乃至人类普遍命运相通的精神广宇。“写个人经验,写自己熟悉的经验,并不一定代表作者视野狭窄。所有优秀的乃至伟大的作品,是广大和精微相结合的,它有对普通的,日常生活的扎实细密的描述,但是在扎实细腻的描述之上一定也有站在整个时代高峰,对笔下的生活、对时代、对社会、对人性、对各种各样复杂幽微的东西更深刻的洞见。”

小说对秦腔、面花、民歌等民间艺术及艺人群像的深情刻画,引发了现场又一轮深度探讨。陈彦从世界文学史的高度,阐述了民间文化对于塑造民族文学品格的决定性作用。他回顾了19世纪俄罗斯文学和20世纪拉美文学这两大高峰的崛起历程,指出其共同秘诀在于伟大作家们自觉向本民族民间文化深处探寻,从中汲取精神元素与叙事养分,从而建立起不可替代的文学世界与文化自信。陈彦直言:“中国文学走到现在,不能一味跟在西方文学后面。我们有深厚的历史、深厚的民间文化”,追寻并确立中国文学自身清晰的面貌与高度的辨识度,是当代作家的责任与理想。

杨辉进一步将小说对民间文化的关注,与作品的核心主题“身心安居”相结合。他指出,《人间广厦》不仅呈现了“分房”引发的现实困境与人性博弈,更致力于探索困境中的“自适之道”与“诗意栖居之境”。书中人物如胡三元,身居地下室却能在艺术创造中获得内心的富足与达观;贺新郎在山水自然与民间歌谣中找到了灵魂的归宿;演员小桃红在重返排练场的瞬间,于戏文的精神能量中获得了巨大的满足与安宁。这些情节都深刻表明,当外在的物理空间或社会认可求而不得时,深厚的文化修养、艺术创造以及融入自然与传统的生活实践,能为个体提供超越现实困顿、安顿自我生命的精神资源。

在总结中,韩敬群将陈彦的创作置于陕西文学深厚传统的脉络中加以观照,誉其为继路遥、陈忠实、贾平凹之后,陕西文学的又一重要高峰。杨辉对此表示赞同,并指出陕西文学始终以其坚实的现实主义品格,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以及对民族命运的深刻关切,站在中国文学的高处。陈彦的创作,根植于秦岭南北的文化沃土,融汇个人经验与时代思考,其意义早已超越地域,成为观照当代中国人心灵世界的重要文本。通讯员|肖媛龄

校对  潘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