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菊、插茱萸、饮菊花酒、吃蟹……自魏晋南北朝定型以来，重阳节的民俗内容越来越丰富，“登高”这么久远的重阳习俗也延续至今。

那么，江苏13个设区市的人们，登高处都在哪里呢？“微史记”周刊选取各地有代表性的重阳登高诗词，和大家重温江苏古人重阳登高的风采。

◎徐 州

九日登戏马台

【宋】贺铸

当年节物此山川，倦客登临独惘然。

戏马台荒年自久，斩蛇人去事空传。

黄华半老清霜后，白鸟孤飞落照前。

不与兴亡城下水，稳浮渔艇入淮天。

说起重阳登高，徐州古戏马台是绕不过去的一个存在。相传西楚霸王项羽因山筑台，以观戏马。东晋末年，刘裕北伐，“在彭城，九月九日登项羽戏马台，至今相承，以为故事。”刘裕当时是和谢瞻、谢灵运一起登高欢送孔靖东归的，他并令二谢作诗记之。所以，后世重阳题材的古诗词中，多有项羽、刘裕的典故。

贺铸这首诗中，“戏马台荒”和“斩蛇人去”的对仗，也是在慨叹项羽、刘邦风云际会已消散多年。

重阳日登戏马台的诗作有很多。1279年，文天祥被元兵押送去北京，途经徐州时正是重阳节，他也作了一首题为“戏马台”的诗。

当然，徐州可堪登高处不止戏马台。苏东坡有一首《九日黄楼作》，写于1078年重阳节，他登的是刚建好的黄楼。

黄楼图赋 元·夏永

◎苏 州

上方山

【清】姚承绪

石湖烟雨乱云封，足蹑丹梯策瘦筇。

重九客携高齿屐，夕阳僧打上方钟。

霞明古寺枫千树，秋落吴山影万重。

遮莫江南好岩岫，西风独上最高峰。

苏州重阳节，有登上方山的习俗。《清嘉录》：登高，旧俗在吴山治平寺中，牵羊赌彩，为摊钱之戏。今吴山顶机王殿，犹有鼓乐酬神，喧阗日夕者。”

接着，《清嘉录》还写到：“或借登高之名，遨游虎阜，箫鼓画船，更深乃返。”虎阜当然也是苏州人登高的去处。明初高启写《九日与客登虎丘至夕放舟过天平》诗：“昨日风雨今日晴，天意令人作重九。登高未用忆龙山，吊古竟须寻虎阜。”诗中的“龙山”，位于荆州府西北：晋朝，桓温重阳日设宴龙山，寮佐毕集，席间孟嘉帽子被风吹落，自己都没有察觉。自此，“孟嘉落帽”成为重阳诗词的又一大典故。

虎丘十二景（之一） 明·沈周

◎南 京

九日登雨花台

【明】车大任

十日蹉跎九日来，黄花佳序雨花台。

金绳宝筏心同净，楚水湘云首重回。

鸿雁傍人秋色冷，茱萸对酒客情催。

正逢宋玉多愁日，谁擅登高作赋才。

南京人在重阳节这天，登高处颇多，有北极阁、幕府山、栖霞山、雨花台，北极阁，明朝时叫“钦天山”，山后花农多种菊，“后山看菊”成为那时候南京人的重阳习俗。

登雨花台的人也不少，因为那里是南京城南的制高点。明僧宗泐《雨花台送客》中有诗句“登高俯大江，目送千里客”，由此也可见当时雨花台的高度。

雨花台感昔 唐寅

◎常 州

癸卯岁毗陵登高会中贻同志

【唐】章碣

流落常嗟胜会稀，故人相遇菊花时。

凤笙龙笛数巡酒，红树碧山无限诗。

尘土十分归举子，乾坤大半属偷儿。

长杨羽猎须留本，开济重为阙下期。

晚唐诗人章碣，以《焚书坑》一诗鸣世。章碣屡举不第，乱离中流落毗陵等地，默默以终。883年的重阳，章碣和友人相会并登高，遂赋此诗。

这首诗并没有明讲登高之处。但据当地史籍，常州近城无山，人们重阳这一天大多会去东郊文笔塔登高。

玩菊图 明·陈洪绶

◎扬 州

扬州竹枝词

【清】徐兆英

重阳士女聚如云，郭外闲游日未曛。

赏菊傍花村里坐，登高还上叶公坟。

明代以后，扬州人过重阳节的登高之处，多选在叶公坟后面的小山。李斗《扬州画舫录》：“叶公坟，明刑部侍郎叶公相之墓也。墓后土阜，高十余丈，前临小迎恩河。右有石桥，土人称之为叶公桥……重阳于此登高，浸以成俗。”叶公桥至今犹存。

当然，扬州还有其他登高处，如蜀冈，如平山堂。清人吴骞就曾写过《九日同人平山堂登高》：百岁登高曾几客，千秋胜览说平山。

九日行庵文宴图（局部） 清·方士庶。行庵在扬州天宁寺西隅。图中所绘为重阳雅集场景。

◎连云港

无题

【明】王同

龙洞良宵月照，黄花满地秋香。

此时此会文彦，一殇一咏情长。

矗矗山岩曲抱，潺潺朐海东流。

明朝分袂城市，琴樽回忆绸缪。

在古代，连云港人在重阳这一天，有很多登高的去处，孔望山是其中之一。这首诗的作者王同在1544年任海州知州（连云港古称海州），在任期间政绩显著，5年后就上调到南京去了。在离官高就之前的那个重阳节，他和海州的文人雅士同去孔望山登高，并在那里宴饮，他即席吟咏了这首诗。诗中的“龙洞”是孔望山的一景。传说古有黄龙在此修炼。

陡壁丹台图 清·江注

◎淮 安

无题

【清】丁晏

壬戌重九日登高偕廖菊屏、高伯平、李小淮、金筱韵、曹莼江、杨石卿、李少石集饮龙光阁

金风秋肃届重阳，高阁登临快举觞。

黄菊餐英香溢酒，丹枫绚采老凌霜。

层楼盘郁腾云上，一水萦回绕郭长。

极目南天烽未靖，持螯莫负此家乡。

龙光阁，位于淮安区楚州大道南巽路东南隅，巽关古城墙遗址公园对面护城冈上。崇祯九年(1636)，漕抚朱大典建龙光阁，阁内聚星堂乃供士子读书以文会友之所。道光二十四年(1845)，丁晏重建龙光阁，阁三层，高七丈余，成为当时淮安的一大景观，也是文人雅士登高赏秋的好去处。

《蕉林酌酒图》中的菊花酒。 明 · 陈洪绶

◎宿 迁

下相九日城北亭子

【唐】张说

西楚茱萸节，淮南戏马台。

宁知相水上，复有菊花杯。

亭帐凭高出，亲朋自远来。

短歌将急景，同使兴情催。

下相，古宿迁因位处相水下游而得名。下相城世传为“项羽所筑”，故后人在下相城也建造一处“戏马台”纪念这位英雄。唐代大臣张说在重阳这一天游览了这处戏马台，写下了这首诗。

高阁凌空图 宋·佚名

◎泰 州

泰州九日登望海楼怀梁公智黄幼章

【明】欧大任

把菊偏惊久客情，淮河西下蓟鸿声。

楼船万里沧波涌，砧杵千家朔吹生。

绝塞频年犹住牧，故乡多难未休兵。

君看天地干将气，不为悲秋泪满缨。

欧大任，54岁时授官江都（扬州）训导，在其任内的某一个重阳节，他登泰州望海楼写下这首诗（当时泰州归扬州管辖）。望海楼初建于南宋绍定二年，被誉为“江淮第一楼”。此楼屡毁屡起，大多毁于兵火而起于盛世。历代登高者，既有本地人士如施耐庵、王艮、郑板桥、柳敬亭、梅兰芳，亦有外地人士如陆游、范仲淹、欧阳修、岳飞、孔尚任。

望海楼图 明·佚名

◎南 通

九日狼山

【宋】蒋之奇

山头极目近天涯，不负登临赏物华。

一任秋风吹落帽，何妨白发对黄花！

蒋之奇，宜兴人，曾任淮东转运副使，熙宁六年(1073年)重阳节至通州登狼山观光，刻石纪游。现在狼山也是南通人重阳登高的好去处。

菊花图 吴昌硕

◎无 锡

九日同人惠山登高归舟游作

【清】顾乾

四时佳景重阳最，千古登临我辈同。

缥缈长绳难系日，飕飗破帽不禁风。

羞从白首过吟社，满载黄花上钓篷。

新茗烹来雨前绿，萧萧两岸醉丹枫。

顾乾，无锡人，官池州府教授。家贫力学，穷经外一无所嗜，归老泾皋足不出户，惟读书也。在这首诗里，我们能看到，他登的是惠山。此外，无锡还有军嶂山、阳山、雪浪山等登高处。

惠山茶会（局部） 文征明

◎镇 江

九日京口登高作

【明】姜垓

沧江亭馆旧时开，华席金樽人尽回。

北固雄图秋试马，南徐孤客晚登台。

三山气象中流断，四海兵戈返照来。

驿骑莫传新转战，白云苍雾使人哀。

姜垓，晚明遗老，与方以智同为崇祯十三年（1640）进士。去官后居苏州，为避阮大铖加害，变姓隐名，避走宁波，直到明亡后才又回到苏州。这首诗写于明亡之际，诗中有许多感慨。

这首诗是登北固山所作。镇江三山为金山、焦山、北固山，文人雅士登这三山，多有咏怀。此外，镇江还有一处南山，米芾墓、鹤林寺都在南山山麓。重阳有“寿”文化内涵，“寿如南山，茂如松柏”，所以镇江人登高多选南山。

金焦落照（局部） 文征明

◎盐 城

丁卯盐城九日

【明】赵完璧

江峰迢递独登台，满眼黄花暂举杯。

两度重阳归未得，秋风千里望乡来。

盐城全境均为平原，并没有高山可登，大部分地区海拔不足5米。其中海拔最高处是废黄河堤，高度为8.5米。

但这并不能说盐城人就没有重阳登高活动。盐城盐都区图书馆副研究馆员王登佐向记者出示了这首明人赵完璧的诗，他告诉记者，在古代，盐城人在重阳节这一天还是会登高，登高不等于登山，还可以登寺塔、登城墙。盐城古时有避潮墩，以供晒盐人躲海潮时使用，避潮墩也有一定高度，站避潮墩成为古代盐城人重阳节的一个特色登高活动。

秋山策杖图 宋·郭熙（传）

校对 王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