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 | 《无名》导演程耳:这是一部大爽片,没有解读困难
2023-01-24 12:39:59

春节档电影《无名》上映以来,常登热搜,电影将多条剧情和人物线索进行插叙和倒叙,再加上一些剧情的故意“留白”,于是,有人说它充满高级感,有人则直言看不懂。

这部电影的导演程耳,至今只有3部作品,上一部是7年前的《罗曼蒂克消亡史》,集结了葛优、章子怡等众多明星,最终只收获了一亿元的票房,但口碑分达7.7,影迷很爱它。

7年后,程耳带着新作《无名》首次杀入春节档,关于选角、关于作品总以上海为背景,以及演员都讲各地方言等问题,日前,程耳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先要交代一下《无名》的故事,主要发生在1937年-1945年的上海,中共的地下工作者周旋于重庆、汪伪、日本间谍机构之间,通过错综复杂的敌后情报系统,获取情报,诛杀汉奸……

“身份之谜”,这是谍战题材核心的审美特征之一。谍战故事中的主人公一定有双重甚至多重身份,身份的多元让人物关系复杂化,盘根错节,而特工身份随时有被看穿的风险,这让特工始终处于险境当中,悬念迭生,极具戏剧张力。

电影《无名》的大部分剧情都聚焦在汪伪政权的几个特工身上,包括梁朝伟饰演的何先生,王一博饰演的叶秘书。电影围绕着解谜展开:这些特工里,谁有可能是共产党?

谈《无名》:这是一部大爽片,没有解读困难

问:《无名》吸引人的除了悬疑谍战这样一个类型题材,还有您非常独特的电影美学,能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一次影像上有什么创新和突破?

程耳:影像上始终是那个原则,我们尽可能去还原那个年代,当然也许可能出于我个人的习惯,我会更希望去真实地还原那个年代,而不是简单地把大家臆想中那个年代有的元素做一些简单铺陈。

譬如,一想到旧上海,我们脑海里会马上有的那些元素,其实我一直回避这些元素,尽量地能够通过真实的历史、真实的环境、真实的语境,去营造一个更加质朴、朴素的质感,无论是环境、人物还是情感,我希望一切最终都是质朴、朴素。

问:在《罗曼蒂克消亡史》上映之后,大家就讨论过您的这种创作节奏,包括讲故事的方式,您会担心《无名》会让观众看不懂吗?

程耳:不会的。

其实我也不认为《罗曼蒂克消亡史》有观影的门槛,但是可能《无名》更简单吧,它的整个叙事、故事是非常单纯、简单的,大家看完电影会知道,其实你可以用一句简单的话把这个故事概括出来。

我认为,它巨大的优势在于结尾,逐渐走向爽片的过程,非常酣畅。虽然我看了这么多电影,但我在调色的时候,当我自己看到最后那一刻,即便我已经一切都知道,但是那一刻配合着剧情,配合着演员的表演,配合着音乐,我觉得还是很爽。

这是一部大爽片,没有解读的困难,没有解读的障碍。这一次即便有不一样的叙事结构,它也是非常易读的。这次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不会再次让大家看不懂。

谈上海文化:情有独钟,有一种个人情意

问:您不是上海人,为什么会对上海文化情有独钟,以及您电影里的上海它为什么看着那么上海?

程耳:我跟上海的渊源是,我1999年到2008年一直在上海生活。我从电影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上海电影制片厂,所以我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很长时间。

对于民国的这些认知,更多的是来自于阅读。当你试图去了解分析整个民国历史的时候,上海这个城市是无法忽略的,这段历史大量的篇幅都在上海。

所以,一方面是我在上海的生活,一方面是源于我阅读得到的对上海的认知,确实可能有一种个人的情意。

这次的《无名》,还有之前的《罗曼蒂克消亡史》,里面有各种方言。方言是一个城市的魂魄,是我们不应该去放弃的东西,这个是特别好的。

譬如说《无名》里面有普通话、上海话、广东话、日语,我们尽可能地让戏中人都用自己最熟悉的语言去说话。因为生活中我们就是这样的,我们无论去到世界任何角落,最忘不掉的还是我们的方言,我们内心的那一份乡愁。

问:那个时期的上海一定有它独特的气质,所以在您心中,《无名》想传达给大家一些什么样的气质,包括在选择演员上,要准确地表达这种气质,您当初做了怎样的考量?

程耳:我觉得上海这个城市,无论是以前的上海,还是当下的上海,代表了某种更多样化的可能性,更多样化的选择。

我自己在上海的生活经验来说,上海是一个非常舒适和慵懒的城市。在电影里,我们要去重塑一个孤岛时期的上海,所以演员的选择上就需要他们的精神气质更雅致。

包括大家反复在谈论的为什么选择王一博,大家看完电影会认知到,其实一博在电影里,完全就像那个年代走出的人物一样,包括大鹏、传君也一样,大家都非常优雅,非常沉稳,好像内心有千钧之力,然而表现出来的是非常风轻云淡。

它代表某种文明,某种选择,是一个让人迷恋的地方,我现在仍然很喜欢上海,常常会去。

我之前也刚刚意识到,其实优秀的电影它都基于一个非常独特的城市。

大家不妨回忆一下,我们自己内心钟爱的那些电影,随便举几部,它其实都得益于一座非常独特、魅力四射的城市,无论它是纽约、上海、北京,是任何地方。

我觉得,环境城市和你的人物以及最终呈现给大家的电影,这中间是有非常紧密的联系。其实我们所钟爱的,甚至于我们熟悉的生活的地方,对于每个人的内心都是充满着魅力,重点在于我们需要把人物和叙事,真正地渗透到这座城市以及这个环境中去。

谈演员:梁朝伟“如沐春风”,王一博礼貌谦逊又沉稳

问:谈一谈梁朝伟先生在片中的呈现?

程耳:梁朝伟他一路走来,都相对还挺丰富的,每一次都不太一样,每一次都有非常独特、非常丰富的一面。

具体到《无名》的创作中,我觉得,他这个人物身上承载了更多的历史感,甚至我们着力去通过他这个人物去梳理那一段历史,所以他是跳脱了一个非常既定的,或者是一个非常限制性的戏剧程式,带有矛盾冲突的人物。

他有历史感,挺宏观,好像是一个特别高的视点在总结这一切,在安排这一切。

从一开机我就发现,这一次梁先生的年龄感是最饱满的,他反倒是一个更帅的,更加魅力四射的,更加让人在镜头里看到之后无法自持的一个形象,既饱满,又深邃,然后有他成熟的幽默和轻松的一面,我觉得非常完美的一个年龄感,他的状态。

问:为什么选择王一博,曾说他在您心中是不二人选?

程耳:我们大多数人按照一个既定的思维,或者按照一种约定俗成的感知,我们去揣测王一博的生活和工作。但他确实让我们都很惊讶,他的礼貌,他的谦逊,就是他被关注的这一面,和他在现场带给每一个工作人员的感受,我觉得是有巨大反差的。这个太难得了,涉及到他的修养,我觉得特别不容易。

因为现场对导演很重要的就是需要完全投入到拍戏中,很多额外的东西都是干扰,我觉得一博在这一点上,确实做到了不仅让我,而且让剧组其他工作人员都觉得特别舒服。

他太礼貌了,他太谦逊了,甚至有的时候那种沉稳是超出他这个年纪的。他非常符合我们所要呈现的那个年代,就像从那个年代里走出来的一样,他的优雅、力量感,以及偶尔展现的一点点脆弱,他就是那个时期的人,就是属于那个年代的上海。

回顾起来,我非常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因为王一博以他充分的训练、足够的耐心、独特的天赋,在《无名》这部电影里,他为我们奉献了让我惊讶、将来也一定会让观众们都非常惊讶的、近乎完美的表现。

问:您能不能分别评价一下梁朝伟、王一博、周迅、黄磊,或者用一个词分别形容一下?

程耳:梁朝伟先生,给整个剧组的每一个人带来的感觉都是“如沐春风”。王一博,他有足够的耐心,一条一条地反复拍,我们曾经连续拍他42个小时,他始终非常投入、非常礼貌,很谦逊地在边上等着我们。

周迅的每一个毛孔都是会演戏的。黄磊是我的师哥,我非常尊重他,在片中承载了大量的对白,承载了大量的起承转合,是不可或缺的纽扣。当然还有其他所有的演员,森博之、大鹏、王传君、江疏影、张婧仪,都非常优秀。

我们在整个电影中找到了一个统一的语境,在这个统一的语境之下,我们平衡了每一位演员的表演,大家的表现是非常平衡的。

谈拍摄:光线、饭桌戏等细节都是为了“愉悦到大家”

问:听说《无名》剧组拍摄的时候很安静,是吗?

程耳:我们剧组是挺安静的。因为在开拍前,以及在拍摄过程中,我会反复在剧组强调一点,在拍摄期,要做得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保护演员,保护每一个演员微妙的情绪。

因为演员跟其他的工作人员不一样,演员这个行业需要他们直接贡献自己的身体,贡献自己的五官,在现场他们的情绪是最脆弱的,他们的情绪是最需要去关注和保护的。

所以我说打板不用那么响,而且我们剧组,我拍戏基本都打尾板,我从来不打头板。不然“啪”一下,演员情绪都被影响了,所以我们都是等演员演完之后打一个尾板。我觉得在整个拍摄期,我所有的工作,百分之八十就是在维护和保护每一位演员的情绪。

问:导演很擅长光的运用,特别是海报上也有一句话是“隧道尽头终有光”,在《无名》中,光的运用是不是也跟人物关系、剧情起伏都有关联?

程耳:当然,我们剧组有非常优秀的摄影师、灯光师,包括造型。我觉得对光的应用,在电影里主要着力于两点。

第一,我们会和造型师一起努力,通过光线的运用,去凸显他们的魅力,去凸显他们在当下那一刻的心境或者行动,收敛或者爆发。

另一方面光线的运用着力于去凸显每个场景,服务于我们每一次的叙事。每一次的转折,把光用到极致,最后确实有非常好的效果。大家如果去看了影片,我觉得任何人都会有这样的一个感受,都能看到我们努力后的结果。

问:之前拍《罗曼蒂克消亡史》的时候,就会有一些吃饭的戏,这次也有不少,您是不是很钟情于在饭桌上讲故事这样的设计?

程耳:吃饭比较重要,很多重要的时刻都发生在饭桌上。

其实吃饭不太好拍,我觉得把吃饭的戏拍好,还挺有挑战的。一旦拍好,它的那种生动感扑面而来,是你在其他的环节所很难去取代的。

我们这次也拍了大量吃饭的戏。一博和传君吃早饭,然后他们一起带来扭转性的那些饭局,还挺丰富的。吃饭中的细节,直接参与到了叙事之中。

另一方面,因为我也特别爱看电影里吃饭的戏,我有时候看就能给自己看饿了,我就特想吃,我说这是一个吃饭的戏拍成功的标准。

饭桌上看似挺平静,饭桌下面波涛汹涌,它有一个反差,有一个台上和台下的关系,这个我们在《罗曼蒂克消亡史》也特别着力去表达了,这次也延续了,就是饭桌之上是这样的,在饭桌之下可能是别有洞天的。

问:片中有好多疑似偷窥的视角,到底谁在偷窥?

程耳:我们给大家编织的每一个镜头,如果看起来像是偷窥的视觉,一定是有文章的。当然它也没有那么难以解读,大家只要安安静静地看下去,最后都会有非常酣畅的解谜般的体验,以及发现我们为大家埋藏的巨大的反转和巨大的梗。

问:您对声画的严格要求接近偏执,大家都说您有强迫症,是这样吗?

程耳:可以说它是一种强迫症,但对于我来说更多的是一种本能。就是我们希望让画面都能给大家带来更好的享受,包括服装也好、造型也好、每一个画面出现的食物也好、每一次剧情的编织也好、埋的每一次伏笔也好,它最终会融汇到电影这样一个完整的产品中去,然后愉悦到大家,让每一个不同的观众,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出发,都能获得专属于自己的愉悦。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孔小平


校对 王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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