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所指代的并不仅仅是地球庞大的身躯尚未转动过的轨迹，更是山林河流中止不住的万物喷涌，也是俗世人间里生生不息的代际赓续，充斥于这个过程中的则是被我们称呼为“人间烟火气”的种种民俗活动。元日新朝，欢闹正月，古时苏州的各种民俗活动各有其时，呈现出了别具一格的新年气象，苏州百姓用他们的独特方式向世人阐述了何谓新年。

    明 佚名 《上元灯彩图》局部 画面所绘是明代金陵内桥元宵的热闹场景，左边的人群在围观魔术，右边的人群则在围观蹴鞠等杂技，观此可略窥苏州正月的新年市

从初一至十五上元夜，固然有些特别的日子犹如一个个节点般提醒着人们过年的进度，但俗世间的欢腾、喧闹与焕然一新却并不仅仅只局限于这些日子，而是犹如正月里燃放爆竹后弥漫于空气中的特有气息般，是无时无刻存在于街头巷尾的。日常生活中的些许行为尽管在彼时的人们看来已是司空见惯了，但新年气象正可从这些行为中体察到。

爆米花想必大家都曾吃过，吴俗正月里人家多做爆米花食用，具体做法即是将糯米装入焦釜内，老幼各占一粒，吴地称之为“爆孛娄”，也叫“孛罗花”。这爆米花做出来当然不仅仅是为了食用，也有占卜之用。爆米花者以翻白多者为胜，据此可知来年祸福，李戒庵有诗云：“东入吴城十万家，新春爆榖卜年华”即是说此事。

和爆米花的香味共同弥漫于苏州城内的还有香火、烟花等味道。每逢新年岁朝，苏州城内外的庙宇道观便会广开大门，做醮打斋，欢迎四方信徒，而无论虔不虔诚的苏州百姓为了博一好兆头，都会争先进庙游观，烧香拜佛，可谓是车马辐辏，人头攒动。而好游的苏州人更不会放弃这一出游的大好机会，由此也以道观庙宇为中心形成了产业聚集，即“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

彼时苏州城内外的道观庙宇周围皆有市场，市场内天南海北的货物于此云集，三教九流之人也聚于此处，最为吸引苏州的人可能就是诸多杂耍百戏，如“绳伎走索、狡童缘橦、舞盆飞水、吞刀蹑蹻、傀儡牵丝、猴猱演剧、围场扑打、盲叟弹词”等等皆不在话下，还有妇女扮作妖邪者，惹人围观，是为打围。若是累了也可至茶摊酒馆稍作休息，果品糕糖等物这里也是不可或缺的。这样的市场在吴地被称之为新年市，它不仅承担着娱人的功能，还有着促进沟通的效果，郡志载：“岁首会于佛寺，谓之岁忏。士女阗咽，殆无行路。亲友经岁不见面者，多于此时相见。纷然议胭亲、觇婿妇，多决于此时”，蔡云也有《吴歈》诗一首描绘新年市的情景：

城外西园城内观，趁闲趁闹尽嬉顽。

可怜佛宇仙宫好，混却茶炉酒肆间。

弥罗阁阴花爆稀，长生殿还丝鹞飞。

冶容少妇入人海，轻薄儿郎惯打围。

    清 佚名 《十二月令之一月》局部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画面中间是小孩在燃放烟花

正月里少不了的是烟花爆竹，古时苏州人爱放烟花，每逢正月各社庙竞相燃放烟花，烟花自隋唐时期被发明出来后技术不断成熟，成书于明代的《宛署杂记》中就有对各式烟花有着详细的记载：“烟花诸戏，有声者曰响炮，带炮连声者曰三级浪，高起者曰流星，旋绕地上曰地老鼠，筑打有虚实，分量有多寡，有花草人物等形者，花儿名百余种。别有泥函者，曰砂砣儿，以纸函者曰花筒，以筐函者曰花盆，统名为烟火”。

    清 丁观鹏 《太平春市图》局部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画面正中间是孩童在购买烟花

至清代，满清皇室尤喜大规模烟花表演，乾隆、咸丰和光绪年间都有大规模烟花表演的记载，苏州百姓正月里能够玩耍的烟花也不少，《吴郡岁华纪丽》里说：“有乡炮、三级浪、地鼠、流星、双飞胡蝶、九龙抢珠、花筩花盆等制，有为花草人物等形百余种”，瞿宗吉有诗云：“天花无数月中开，无色祥云绕绛台”略可见当时情景。在没有烟花爆竹燃放限制的古代，苏州百姓们应当可以自由欣赏璀璨的夜空。

    清 佚名 《十二月令之一月》局部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画面中间是小孩在燃放烟花

对于许多人而言，今年的除夕正月似乎令人兴致不高，无论是耳边日稀的烟花爆竹声，还是家中长辈的拜别，置身于多变的时代洪流中，易令人有物是人非之感，但所谓新年，即是万物逢春、竞相勃发，缓缓向我们走来。

在本文的描述中，进行诸般民俗活动的古人也并不乏困顿者，但他们依然能够延续诸多传统，除却这些传统本身就是情绪的调节器这个原因外，或许也是他们相信，向前才是最好的选择。愿身处正月的您，也能多燃起些信心。愁予

（本文原发吴文化博物馆微信公众号，经授权转载）

校对 李海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