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记 | 诗和远方

2020-08-07 09:05:15

“像初次翱翔在天空中的雏鸟，像从大地萌发生长的新芽，在日暮降临之时，如清晨，似新春，像最初一样，我们又开启新的一天。”这首韩国小诗是我在大田市的一辆普通大巴车里读到的，诗句的字墨印在纯白底色的一块方布上，挂在司机座位旁正对着车门的醒目位置，题目是《像最初一样》，小诗像清晨的露水般干净，让疲惫的旅人精神为之一振。

大田巴士上的小诗《像最初一样》

在持续举办了20多年的南京—大田中韩书画交流展上，大田书画家们翰墨飘香的作品中有用汉字写的中国古典诗句，也有现代诗人创作的韩文诗，从规整的楷书、小篆，到个性的隶书、行草，表现形式不拘一格。“桐千年老恒藏曲，梅一生寒不卖香。”一位韩国作家称虽不清楚作者是谁，这两行诗带给了很多文人勉励和慰藉。朝鲜半岛深受汉文化的影响，熟知《千字文》进而会读汉诗、写汉字是学者们最基本的门槛，爱国诗人金素月以《金达莱花》为代表的诗作是朝鲜民族诗歌史上的瑰宝，至今仍出现在不少影视作品中。韩国高中教科书中还收录了15首中国经典古诗，其中杜甫的《春望》曾在投票中被评为在韩国最受欢迎的中国古诗。

韩国大田市议政会前会长、著名书法家赵钟国先生在中韩书画交流展中的作品

近代以后韩国开始提倡用韩文创作现代诗，韩国诗人协会每年在全国各地举办诗歌创作和朗诵大会、诗歌音乐剧等丰富多彩的活动。大田的教育机构针对普通市民举办名为“我也能当诗朗诵者”的专题讲座，每年10月，诗朗诵爱好者们济济一堂，各自挑选喜爱的诗进行朗诵，并优先采用大田当地诗作。大田终身教育振兴院是培养老年人兴趣爱好的机构，相当于国内的老年大学，振兴院负责人这样形容一年一度的诗朗诵大会：“舞台周围的鲜花散发着芬芳，朗诵者们将诗的美通过耳朵、眼睛和香气传递开来，是一场充分调动五感六觉的盛宴。”朗诵会的氛围由和缓到热烈，层层递进：开头的几首诗如同前菜，提起观众的胃口；第二部分以琅琅上口的名家经典诗句为主，任何时候读来都会打动人心，引得观众沉醉其中一起吟诵；接下来则是诗和歌曲交替表演，以诗抒情，以歌助兴，诗歌融为一体；最后回归“诗和我们，幸福的同行”主题，历经民族苦难和人生悲欢离合后依旧乐天豁达的韩国文人们创作的一首首爱国诗、亲情诗、爱情诗……直击心扉，整个会场汇聚成波涛汹涌的海洋，饱含对生命的热情和希望。

诗歌作为深受大众喜爱的文学体裁，已渗透到韩国人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在大田的市民公园、地铁站、电梯等公共空间经常能看到图文并茂、意味深长的诗，洗手间里也会有小诗嵌在精致的画框中，读来温馨有趣，韩国人称洗手间为“化妆间”，这些诗带给人愉悦的心情，在化妆间中暂时放空自己，形成了韩国人引以为豪的“厕所文化”的一部分。在最近的一部韩国家庭剧中，一首《以为妈妈那样也可以》的小诗感人至深，剧中“国民妈妈”金海淑扮演的母亲入棺之前，三个女儿分别给妈妈化妆、修指甲、按摩脚，女儿们带着遗憾、自责和悔意向妈妈的遗体告别，旁白中的诗句如点睛之笔让情感升华：“以为妈妈那样也可以，整天在地里拼命地干活。以为妈妈那样也可以，一个人坐在灶台前吃一点剩饭当午餐……妈妈说想外婆，我以为只是说说而已。半夜睡醒看到在角落里压低声音哭泣的妈妈，才明白妈妈那样是不可以的啊！”明朗、坚强、隐忍的妈妈内心也有脆弱的一面，子女却懂的太晚，诗句让观众产生深深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