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剪去长发
来源: 扬子晚报
2025-06-27 10:48:00
女儿刚上小班时,我正好有机会去南京大学脱产学习。孩子爸爸怎么都学不会扎辫子的方法,看着女儿蓬乱的头发马上就要无人帮着打理,无奈之下,我心一横,决定把她的长发剪了。
家里安顿好,我才安心去南大报到。学习了一个月后,我第一次放月假回来,赶紧去幼儿园接女儿放学。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女儿那么久,只见她怯怯地站在幼儿园门口,不肯走近我,有些生疏。我便一把将她抱起,她稍一愣神,随后反应过来,伏在我的肩上咯咯笑,开心地告诉我说,她会自己扎辫子了。我这才注意到,女儿头发又长长了,她给自己扎了羊角辫,虽然头发的中缝七弯八岔,两条辫子也一高一低地耷拉着,但一个几岁的孩童能自己动手扎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第二个年头,南大的学习结束,我重返工作岗位。为了以全新的面貌迎接工作,我打算换个干练的发型。
那是个星期天,我带着女儿一起去的美发店。她听说我要剪掉长发,立马大哭起来,说什么也不让美发师下剪,还一次次推开美发师,拉起我要回家。我实在想不到她反应这么大,只好把她摁在怀里,请理发师把我头发先剪短了。
其实,我心里也不是滋味,昨天的我还是一头长发,一袭长裙,宛如一名清纯的大学生;今天,一身职业装,一头短卷发,精神了,干练了,但像长了十岁,那么陌生。
那个剪发的下午,女儿就一直捧着我剪下来的头发,满脸泪痕,一言不发。
女儿对长发的喜爱一直延续到大学,那一头蓬松浓密的天然卷发,一直是她的骄傲。大学快要毕业时,有一天她给我打预防针:“妈妈,我也长大了,以后我的发型、服装都要自己做决定。可能与读书时很不一样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那之后不久,女儿便就业了。工作性质决定了她每天都要为新闻奔走,晚上时常加班赶稿,有时周末也得不到休息,所以我也鲜少去见她,怕打扰她的工作。
一个周末,女儿打电话给我说:“这周又没空回家,周六要去南京大学采访,妈妈,你要不要过来看看您的母校呢?”我想了一下,二十年了,是该回去看看了,便跟女儿约了个时间。下了火车,我坐地铁直奔南大随园校区。
我刚站稳,一双手从我脖子后面绕了过来。回头一看,我怔住了,眼前这女孩,齐耳短发,透出男孩子的英气,一身牛仔装小白鞋,干净利索。我急切地问女儿:“你啥时候把长发剪了?”她笑着说:“太忙了,没空打理,三个月前,下狠心剪啦!”听到这个回答,我的心莫名地疼了,想起小时候女儿为留长发哭泣的模样,想起自己初入职场时剪了的头发,内心百味杂陈,一时之间沉默起来。
这无端的情绪忽然袭来,让我和她都不知所措。
过了片刻,女儿平缓了情绪,拉着我说,妈妈,只有半小时陪您,等下还要工作,我们赶紧进校园,有事回家再聊。
她陪着我,一起去看了我当年的宿舍、食堂,又去教学楼看了看,走在落英缤纷的校园里,她帮我拍了一组照片。半小时很快过去了,女儿急急忙忙地赶去采访,目送她离开的身影,我陷入了沉思……
这或许就是亲子之间无形的传承,彼此的感受也在这一刻有了奇妙的调换。此刻的我,深深地理解了她,就像当年小小的她,坐在理发厅的小凳子上,忍着眼泪接受了我的新形象一样。
作者:夏儒静
来源:扬子晚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