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4日的扬州体育公园足球场，20897名球迷的视线被贯穿天地的轰鸣声牵引——五架轻型运动飞机以箭形编队刺破晴空，骤然变换一字横队，拉出橙色与蓝色的烟带，如彩笔挥毫。其编队机长正是“苏超”的狂热球迷，以“飞天应援”致敬主场首秀。当烟迹融进云层，“大碗”看台倏然翻涌，两万双臂膀次第抬起，从北看台向南看台奔涌，蓝白海浪裹挟着江淮方言的嘶吼，将“扬州战斗”的声浪推至穹顶。这一刻，“人浪”不再是意大利世界杯的遥远记忆，而是扎根江苏土壤的草根图腾。

“人浪”，是体育比赛中一种由观众参与形成的壮观景象。观众席上，数以万计的球迷一边做着整齐划一的手势、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一边依次快速站起再坐下，从而形成类似波浪滚动的视觉效果。“人浪”是绿茵场上最具视觉冲击力、最能点燃激情、最让人忘情投入的“火爆场面”。

记忆中，我最早见识的“人浪”出现在1990年的意大利世界杯上。当时我是一个十岁的看球少年，每天守候在小叔家9寸的小黑白电视前。转眼35年过去了，我依然对“人浪”记忆犹新。

扬州队与泰州队的这场球赛，气氛超燃。客队看台2400名泰州球迷身披统一蓝衫，以《凤城河》战歌对抗主场的声浪。每当泰州队边锋下底传中，那片蓝色礁石便骤然炸裂，海啸般的“泰州必胜！”甚至短暂压制了“大碗”中主场球迷的呐喊。

扬州队进球，炸锅了！第62分钟，徐君禁区内如匕首般刺穿防线，挑射破网！36号球衣瞬间化身火炬，北看台的老汉们脱去汗湿的背心疯狂挥舞，东看台的学生军将可乐罐踩成战鼓。人浪以进球点为圆心，多层看台同步炸裂成欢乐的舞台。

终场前，双方意外战平，第88分钟泰州王阳的补射，成为“客场消音器”，也让扬州门将李新宇的七次神扑化为叹息。扳平一刻，泰州球迷区爆出地动山摇的跳跃，蓝色的人浪如大运河浪潮撞向护栏；而扬州看台陷入三秒沉寂，随即用更壮观的跺脚声重聚士气。

这场被戏称“早茶德比”的较量，早已超越球场。

泰州老街广场的露天直播屏前，蹲守的老人就着烫干丝指点江山；扬州东关街的茶社推出“进球送蟹黄汤包”，老板吼着“徐君这脚值三笼！”更有趣的是商家“人浪营销”：“扳平就送扬州炒饭”的横幅下，泰州球迷疯狂挥动订单小票。

当终场哨定格1比1的比分，“大碗”却迎来最壮观的景象：扬州球迷起身向东看台鼓掌，泰州“蓝衫军”以《兄弟同心》回应。两股人浪首次同频涌动，看台化作流动的蓝白色绸缎。

飞机的烟雾早已散去，但人浪的余韵仍在发酵——它卷起了商贩手推车里的助威喇叭，浸透了京杭大运河畔的夏夜晚风，更托起了江苏草根足球的初升星座。扬州队的队长邵扬天与我同为江都老乡，他告诉我说：“我们脚下是2500年古城墙，肩上扛着新扬州的风骨。”这激动人心的人浪，终将从球场“大碗”的碗沿满溢，淹没所有质疑。

作者：熊有明

来源：扬子晚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