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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金山水墨记

来源: 紫牛新闻

2025-12-02 13:01:00

水墨与山水的缘分,一旦结下,便是年年岁岁的邀约。于我而言,这邀约最恳切的回响,便是走入山中写生,在草木呼吸、云岚吐纳间,去悟那笔墨深处的天地乾坤。书案前的挥洒固然酣畅,却总不及面对真山真水时,那种笔墨与神魂同时被唤醒的战栗。老记得央美姚鸣京先生当年在我画册推荐语末了的那句叮嘱:“以后要多写生。” 寥寥数字,如金石坠地,多年来一直在心头回响。是的,多写生。正是在这不断的“对景创作”中,我那原本有些滞涩的画面,才被注入了自然的风与露,生发出不一样的语境与生机。

南京是厚待画者的。这座山水城林,能将一座巍巍“大山”——紫金山,安然置于闹市之侧,仿佛一位博学的隐士,就静坐在你家门庭之外。刚刚完成栖霞寺那十余日的水墨系列,身心尚浸润在古刹的钟声与禅意里,一转念,便又与这紫金山“怼”上了。这“怼”,并非意气之争,倒更像是一位老友间的酣畅对决,我渴望以手中笔墨,会一会它的林深丘壑,来一场干净、飒爽的水墨交锋。

紫金山,古称蒋山,亦名钟山。它的形貌,早已被历朝历代的丹青妙手反复描摹过,从卷轴到册页,不知留下了多少身影。我常对着那些前人名作凝思,心想,在如此厚重的笔墨积淀之下,以我这点个人的心性,这点微末的感悟,还能不能辟出一条小径,窥见一个属于我的、不一样的水墨紫金山呢?这疑问,本身便成了一种诱惑。

秋冬时节,我的紫金山写生之旅,便从白马公园旁的索道登山口开始了。不乘缆车,只愿以步丈量,以笔记录。断断续续,十来天的光阴,便这般在山中漫行,像一个满是好奇的探访者。我渐渐发觉,紫金山最入画的,未必是那名声在外的雄奇主峰,反倒是那些边边角角的寻常小景,蕴藏着最本真、最活泼的生意。

西马腰旁,那几块看似随意散落的巨石,便让我盘桓许久。它们未经斧凿,带着被风雨岁月磨圆了的棱角,静默地卧在疏落的树影下。我用湿笔润墨,细细勾勒其纹理,那笔触是沉涩的,仿佛能听见笔锋与粗糙石面对话的沙沙声。我想表现的,不是石的“形”,而是它那饱经沧桑后,安然“在此”的定力。

蒋王庙的登山道则又是一番光景。两旁是密不透风的林木,枝叶交错,织成一张浓绿的巨网。阳光费力地钻进来,便化作了满地的碎金,随着风轻轻摇晃。在这里,用墨须得氤氲。我以淡墨铺陈出大片的荫翳,再以稍浓的墨色,趁湿点染,表现那层层叠叠、深邃不测的秋冬之意。线与面,光与影,在这密林里交织成一曲幽谧的乐章。

及至头陀岭,视野豁然开朗。金陵城郭、蜿蜒秦淮,尽收眼底。山风浩荡,吹得衣袂猎猎作响,也仿佛一瞬间吹散了心头所有的滞碍。面对这般开阔,笔墨也需跟着舒展开来。以长线勾画远山起伏的轮廓,用大笔泼洒出天空云气的苍茫。那一刻,作画已不止于“画”,更是一种吐纳,一种与天地同游的畅快。

忽然想起昨夜微信朋友圈见南京书画院施邦鹤先生发的彩铅写生与感言,他写道:“家门口有风光,画起来都好看,就近无须求远。” 此言真如醍醐灌顶。是啊,能将家门口这座紫金山的“形”勾勒妥当,将其内在的“神”描摹出一二,于我这画人,便是莫大的快意与满足了,慢慢画吧。

2025.12.1夜 陈庄于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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