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一枕黑甜
来源: 扬子晚报
2025-07-25 17:10:00
陆游写过一首很有趣的诗:“相对蒲团睡味长,主人与客两相忘。须臾客去主人觉,一半西窗无夕阳。”讲述一个人到他人家里拜访,等候主人出来的工夫,坐在蒲团上睡着了。主人出来见客人睡得香甜,不忍吵醒他,坐在旁边不一会也睡着了。中途客人醒来,见主人好梦正酣,又接着再睡。如此反复数次,客人醒来后见天色已晚,主人犹安睡如故,于是不惊动主人离开。一天的时光就这样不知不觉过去了。
每次看到这首诗,我都会深深羡慕主客皆为极幸福的人。因为只有心态松弛,内心不藏有秘密的人,才具有这种随时随地双眼一合、百事俱忘的安睡能力。
换了那些需操心枢机大事,或受生计所迫的人,要么行思坐想,无计所托,要么翻衾倒枕,梦断魂劳,只要有一点声音就会被吵醒,再没心情或无法续睡下去,哪里能体会到这种“适情之时,莫过甘寝”的乐趣?
我过去也曾有过可在一切地方睡着的好本领,幼年晚上随父母外出,经常是被扛回来的,因为我走在路上就睡着了。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与睡仙人割席断交了,常夙夜辗转反侧如同烙大饼。人到了一定年纪,需操心的事情增多,加之起居作息不再像幼年那么规律,对睡眠也有影响。王安石诗:“取簟且一息,抛书还少年。”读书到眼皮沉重,把书一抛香甜酣畅睡去如同少年人的睡眠,对我而言已如夜空中闪烁的星光,成为了永恒的过去。
回想起幼年时曾随父辈到工地上玩,所有做体力活的人都在阳光下面光着膀子用大铁锤开山,用双人大锯锯树,然后大碗吃饭,大口喝酒,酒足饭饱后往床上一躺就进入了梦乡。如今回想起来,简单生活的他们心里本来就安然平静,睡时也自然香甜踏实。一枕黑甜,何其幸福。
作者:陶琦
来源:扬子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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