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豆角那些事
来源: 扬子晚报
2025-08-21 12:24:00
夏天豆角长得猛,豆架上像美女披散的长发,一条条垂下来。
豆架瀑布一样,得赶紧摘,不然就老了。老了也不打紧,焖老豆角吃。老豆角一撕老长的筋,豆米扑扑掉。煮豆米时得配一些还没脱壳的老豆角混着煮。焖豆角很简单,爆炒后加没过豆角的水小火焖,焖得软烂,加盐,加点蒜末,拌进米饭里,豆米软火巴火巴,老豆角也软火巴火巴。
豆角的生长期在盛夏时节,太阳火一般炙烤时,菜市上豆角的价格也直线下降,几毛钱一斤,一块多一斤,成袋买回来,晒干豆角,做酸豆角。
我母亲擅长做这些。我老家饭厅的过道上横了一根竹竿,上面挂满了一包包的袋子,都是她收藏的蔬菜干,吃不完的南瓜、苦瓜,甚至小青菜等,都晒干了收着。每年,母亲都要做一大坛酸豆角,她将豆角盘扎成一小把塞进大肚坛子里,烧一锅盐水,等盐水放凉后倒进坛子里,丢一些小米辣和切成片的生姜,取两根一次性筷子别在坛子口上。坛沿上加满水,盖好盖子,十天半月过去,黄黄的酸豆角就做好了。将酸豆角切成碎末爆炒,喝粥时来一大勺,真是酸爽得过瘾。
上初中时我住校,学校里的菜缺油寡淡,母亲将酸豆角切得碎碎的,加几个红尖椒用重重的油炒好,装进罐头瓶里。每次到食堂打了饭,我都急急忙忙往宿舍跑,舀几勺酸豆角拌进饭菜里,再寡淡的菜也能吃出好滋味。室友们也来讨,一瓶子总吃不了几天,等不及周末,我就得在某个晚自习前请假,蹬上自行车狂奔回家,再带一罐来。没有酸豆角相伴,学习起来都没精神。
如今,我长大成人,到南方工作,气温升到四十来摄氏度时,人热得只有喘气的份,什么都吃不下,就靠着母亲快递来的酸豆角配粥度日。母亲与我已经隔了一千多公里的路程,每次回家探亲,后备箱都被她塞得满满的,有她做的豌豆酱、辣子酱,晒干的小鱼,去掉了头尾的江鱼。临走时,她在后备箱里又扒拉出一块地方,硬塞进一大包套了好几层袋子的酸豆角。
这个盛夏,母亲在视频里给我看她的小菜地,一垄垄辣椒、茄子,茄子旁边是一连串的豆角架子,豆角累累。母亲说吃不完的都给你晒着。今年老家天旱,又高温酷暑,我常常在摄像头里见她佝偻着腰,一趟一趟提了水去浇菜地,我看着她满头的银发,吃力地挪着脚步,忍不住心中一酸。
天气晴好时,猛烈的阳光下,那些焯过水的豆角摊在帘子上。豆角正一点点失去水分,打着卷,带着菜干香,冲我而来。
作者:郭立
来源:扬子晚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