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窗外的银杏树叶开始泛黄。好友在电话里听到我咳嗽，说她熬了秋梨膏，很快就会寄给我。这是如约而至的问候，也是秋天里特别的关怀，奶茶不一定要有，秋梨膏却必须有。

好友原来在老家兴化做教师，后来为了与先生团聚才去了上海。每当秋季来临，她总会熬制秋梨膏分享给我。记得那次我去她家，正赶上她在熬秋梨膏。一开门，甜润的蒸汽扑面而来。厨房里，她系着格子围裙，正守着一口砂锅。她强调一定不能用铁锅，因为会有化学反应。旁边十几个黄澄澄的秋梨堆在果篮里，像一个个小太阳。“要熬几个小时呢。”我这才知道，熬秋梨膏是这样浩大的工程。选砀山酥梨，皮薄肉细；洗净后带着皮切成细丝，为的是保留全部营养；入锅慢火熬煮，滤出梨汁后，再慢慢添加川贝、葛根、红枣、姜丝、冰糖等食材，有时还会添加罗汉果。最难的是收膏，要不停搅动好几个小时，直到梨汁从清亮变成琥珀色，从水状熬到挂在勺上，像绸缎一样滑落。

我们守在锅边，锅里咕嘟咕嘟冒泡，我们看着气泡从大到小，从急到缓。期间，我换她，一边搅动一边听她说起妈妈教她熬膏的往事。她说，最重要的是火候的把握，一切都在手腕的感觉中。

其实我知道，她最近格外忙碌，因为工作调动，未来充满了未知与挑战。可她还是愿意为了友人，守着一口小锅，慢慢熬制秋梨膏，就像慢慢浓缩秋天最好的时光。在这个什么都讲究快的时代，有人愿意为你慢下来，把光阴熬进一罐秋梨膏里，这是多大的情分。

熬好的秋梨膏装在玻璃罐里，澄澈如琥珀。她用牛皮纸仔细包好，并系上麻绳，嘱咐我：“咳嗽时舀一勺，用温水冲开。”我接过这罐沉甸甸的温暖，突然明白，这哪里只是梨膏——这是把秋天最润的关心，把牵挂与温柔，都熬进去了。

收到秋梨膏的那个晚上，一回家，我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罐子舀了一勺冲水喝。梨香在舌尖化开，甜而不腻，温润地滑过喉咙。斗转星移，她已经是两个女孩的妈妈了，但秋梨膏还是熟悉的味道，一如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不变的情谊。

想起《本草纲目》说，秋梨润肺凉心，消痰降火。可我觉得，朋友熬的这罐秋梨膏，比医书说的还要管用。

原来，最深的牵挂，不在乎距离，就藏在这一勺琥珀色的浓稠里。

作者：夏琳琳

来源：扬子晚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