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风华的“唐诡宇宙”:用历史考据为基石,筑东方幻想的护城河
来源: 紫牛新闻
2025-11-17 17:59:00
电视剧《唐朝诡事录之长安》(唐诡3)于近日热播,剧改小说《唐朝诡事录》也于日前开启预售。那个充满中式志怪与东方奇幻色彩的盛唐探案宇宙,再次向观众与读者敞开它诡谲而迷人的秘境之门。在这一系列作品的背后,是作者兼编剧魏风华丰沛的“幻想力”与对传统文化的深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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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启大唐奇幻之旅
截至日前,记者发现,该书在当当网已有2.8万+的评价,好评度超过90%。从图书到影视,经过这几年的沉淀,“唐诡”已成为令人瞩目的大IP。
谈起创作初衷,“唐诡”系列作者、编剧魏风华告诉记者,多年来,他一直钟情于唐传奇与唐代志怪文学,曾出版《唐朝诡事录》三部曲进行相关解读。在他看来,“它们是我们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甚至唐传奇本身就是一种创作手法,对后世影响重大”。他在与导演郭靖宇合作《勇敢的心2》期间,收到对方提议——将他笔下的《唐朝诡事录》改编为剧集。以此为起点,魏风华开启了他的“大唐奇幻之旅”。
魏风华坦言,“创作中的很多灵感都来源于平时的积累”。早年间,魏风华读到唐人段成式创作的志怪类笔记《酉阳杂俎》,当时他刚好在看汉学家薛爱华所写《撒马尔罕的金桃》,书中大量地引用了《酉阳杂俎》里的内容。魏风华发现这部书包罗万象,除了鬼怪、神仙、奇闻内容外,还记下了唐代宫廷、社会、风俗等各类历史片段,这让他感觉,很多时候,真实的历史与虚构的志怪,又是紧密交融在一起的。
在创作剧本时,魏风华偏爱将某个唐代志怪故事作为某个单元的引子,作为“叙事引擎”。筛选哪些志怪、传奇故事作为引子?魏风华有他的标准,“第一看它是否具有独特性;第二是它是否能成为一个好故事的发动机”。像“诺皋记”单元的名字,来自《酉阳杂俎》,但开篇的红药骑瓮飞行赴约的情节,来自另一部唐代志怪笔记《广异记》中的“户部令史妻”一篇。“仵作之死”单元,开头的引子是《酉阳杂俎》里所记载的一则盗墓故事。在该故事里,盗墓贼下墓后中了机关暗器,几乎全部毙命。最初看到这个记载时,我就想那些机关暗器是谁制造的?假如有一个盗墓贼死里逃生,他会不会去找制造机关暗器的人报复?于是顺着这个思路,就有了“仵作之死”的故事。
但也有个别的,像《唐朝诡事录之长安》里的“康国的金桃”单元,取自历史上有名的水果,同时也是在向《撒马尔罕的金桃》致敬;还有“去天尺五”单元,它取材于一句民谚,唐代有民谚:城南韦杜,去天尺五。
与剧集相比,剧改小说会给读者什么新鲜体验?魏风华说,比起剧集,书里会增加一些主人公的前史,并恢复一些后期制作时删除的情节,让故事更为饱满。
对于“唐诡”图书与剧集之所以如此成功,魏风华将其归功于其“三明治结构”——历史、探案与志怪元素的叠加,构成了题材的稀缺性。据他透露,《唐诡3》当时拍摄了十个单元,八个单元留在了长剧里,剩下的两个单元命名为《唐诡奇谭》(可视作《唐诡4》),是20分钟一集的中剧,12月中会上线,而第5部名为《唐朝诡事录之蜀道》,剧本还在创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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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究”的背后,是对历史的考据
魏风华的专业写作时间并不算长,从2012年辞掉杂志编辑工作开始算起,刚满13年。他写过当代小说,出过诗集,但写得最多的是历史小说。这些历史小说中,有的发生在魏晋时代,有的发生在抗战时期,更多的是发生在唐代。
魏风华说他喜欢中古史,而唐代是中古时期的尾巴,一切仍是古典的。“唐代吸引我,是因为它的丰富性”。对前朝文化的承袭、开元盛世的光辉、安史之乱的动荡、藩镇时代的复杂,令魏风华觉得都是极好的放置故事的背景板。
近年来,历史题材小说屡屡破圈,从《长安十二时辰》到《两京十五日》再到《张居正》。而魏风华的小说属于另一个赛道——古诡赛道。这是魏风华提出的一个概念。在他看来,很多古代背景的悬疑、冒险、探案作品都可以归在这个赛道,即“以中国的传统文化为母体,以真实的历史、社会、人文和民俗为背景,在此基础上生发带有中式志怪和东方奇幻色彩的悬疑、探案和冒险故事。”
与其他小说对历史的高度依赖不同,“唐诡有两层,一层是后面的历史背景层,一层是前面的主人公层。”虽然魏风华一再说,他对后面那一层本身兴趣不大,但在创作时,他仍会查阅《旧唐书》《唐六典》以及研究论集,“最近喜欢看石刻墓志”。魏风华希望“唐诡”世界是一个写实和幻想相融的审美意义上的唐代,里面的衣食住行、人文风俗诸多细节都有坚实的史料支撑。
这么做的结果是,读者与观众对其著作、剧集的“考究”交口称赞。无论是书中还是剧中,四鸾衔绶金银平脱镜、鸳鸯莲瓣纹金碗、葡萄花鸟纹银香囊、独孤信多面体煤精组印,甚至连“长安西通陇右河西道图”,都能与唐代文物、地理一一对应。
最近的一个例子是在《唐诡3》中,太平公主悼念上官婉儿,含泪念诵“千年万岁,椒花颂声”。这八个字直接引用2013年出土的上官婉儿的墓志铭。在过往的历史叙述中,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被认为是站在对立面的死敌,而随着上官婉儿墓志铭的出土,大家才发现,她们原来从小就结下深厚友谊。
在魏风华看来,“其实所谓的考究,最终还是为人物服务。达到考究并不难,难的是怎么形成作品的风格,建造一个让读者和观众沉浸其中的世界,让他们觉得书和剧里的角色真的曾生活在那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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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支撑“幻想力”
“我的故事里的主角,往往都不会是正史上明确记载的重量级人物,我更喜欢创作一个角色,把那个角色放到某一段历史的背景下;或者从志怪传奇里寻找一个角色甚至小角色,把他或她拎出来做主人公”。魏风华说,他的小说和剧本,和真实的历史永远处于一个平行时空。
这是魏风华这么多年来一直坚持的写作理念。他说,历史不要停止于资料,那种把二十四史翻译一遍并加些自己观点的历史随笔,作为阶段性写作是可以的,但最终要回到小说,这才是真正的创作,“去写故事,一定要写故事,故事才是创作的第一生产力”。
魏风华一直坚持“有趣和富于幻想力”的写作理念。写了这么多年悬疑、探案小说,魏风华感觉,他在写作中最大的挑战是怎样写出更新鲜的、有意义的和有风格的故事。现在,他同时在写两部新小说,一部仍是以唐代为背景的悬疑冒险小说,发生在景龙年间的故事;一部是当代悬疑小说,“类型小说就那样,而怎样出新,并让观众有所触动,这是最难的”。
而如何保持幻想力?在他看来,支撑“幻想力”的,一定是创作者知识结构的丰富性,以及在“古诡赛道”中所建立的“护城河”的深度与广度。
既是编剧又是作家,对这两个身份,魏风华有着不同体验。他说,剧作是戏剧思维,小说是文学思维。两者虽同属于文学,但有着本质差异,甚至在某种意义上相互矛盾的。“写多了剧本,真的会感觉不会写小说了。”魏风华坦言,“但戏剧思维也确实能增强小说的戏剧性,让故事更好看。”
而在被问及未来更侧重哪个身份时,魏风华笑着答道:“应该是小说吧。以前挖了很多坑,得慢慢填。”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臧磊
校对 石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