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边散步时，远远听见一阵嘶哑的男声用力地吼“我的未来不是梦，我认真地过每一分钟……”歌声传来的方向围着许多人，一盏炽热的灯投射到草坪上，形成一个无比明亮的光圈。演唱者在光圈之下深情地唱着，过门间隙时冲两旁的女孩喊：用力舞起来吧，姑娘们！

那是两个坐在轮椅上的姑娘，一个双腿侧向左边，那腿像两根棉花棍似的细小无力。另一个姑娘看不见腿，只见一个魁梧的上身。她们两个用力地舞动着红绸扇，脸儿红扑扑的。她们的身后还有几个等待上场的演员，一个女孩膝盖以下缺失，残缺的腿上套着两个黑皮圈。她在后面不时“走动”着，维持秩序。

这特殊的演唱团，在演唱的男人带领下，有了自己的未来，他们走出家门，自食其力。我继续沿着江边向前走去，此时此刻，这里汇聚了很多纳凉的人，跳舞的，卖货的，奔跑的，我注意到的是许许多多的腿，长的短的，蹦蹦跳跳的，而那演唱团里的残疾人也以这种流浪歌者的方式向前迈步，不肯被残缺的身体所禁锢。

我又经过了几个点歌台，唱歌的拿着话筒，有气无力，没有残疾人演唱团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嘶吼，与命运抗争的激情。那激情，就像一只兽用力地挣脱捆绑的铁链，铁链崩裂，撞击出火花。所见之人，心灵都受到一种冲击。我心里记挂着那些人，还没走到预定的地点就回转了。

此时，两个姑娘正在唱《潇洒走一回》，其中一个是那缺少小腿的姑娘，“走”这个字，她们花了多长时间才敢这样吼出来？史铁生坐上轮椅时，他母亲忌讳说“走”这个字，觉得会刺痛儿子的心，一个健步如飞的人突然被圈在轮椅上了，“走”字就像一把刀。

我眼睛巡视一圈，发现草坪中央有一个捐款箱，场地外圈立着的两根竿子上吊着两个二维码，不时有人去扫一下。我也去扫了一下，尽点绵薄之力，希望这个演出团能走得远一些，团员们活得自信一些。

演员们终于可以休息了，轮到小狗演员上场，小白狗立起来推着圈，小泰迪钻进钻出，配合默契，表演很卖力。演唱团的团长解释说，这是演出路上收养的流浪狗，现在已经是他们的“家人”。

江风吹过来，音乐还从我的身后追上来。总有人活得沸腾，总有人让你感慨，总是有那么多艰辛的生命让你感动。

作者：黄小猫

来源：扬子晚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